欧阳余晖将曾凉莹身子扳向自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双唇缓缓印上曾凉莹樱桃般的小口,紧接着,一蓬幽绿色的火焰骤然燃起,在霍病虎惊愕的目光中,被欧阳余晖吻上的曾凉莹在刹那间化为一蓬灿烂的绿焰,犹如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于幽幽火焰中灰飞烟灭。
霍病虎愣愣地竭力昂起头,看着幽绿的冥火被欧阳余晖如长鲸吸水一般吸入口中,脑中一时茫然。
欧阳余晖缓缓抬手,正要伸指指向霍病虎,蓦地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有如水晶破裂般的声音,却是头顶空中遮蔽住太阳的那片黑影被不知名的巨力击碎,一个骑在五色鹿上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柄长四尺的怪异长剑被握在一只不过尺余长的枯瘦手臂上,刹那间便斩到八肢男头顶。
八肢男骤遭突袭却是毫不在意,弹指间便在他面前浮现出一面如水银般流动的镜子,那柄生满倒刺的宝剑斩入镜子中有如斩去了另一个空间般,剑尖瞬间自来人脑后出现,只见那身量如孩童却两边身子形容不一的古怪忏悔者似乎早已知晓剑尖会从自己脑后出现,如藕节般的白嫩左手早就将泛着紫光的钵盂举至脑后,正好挡下自己的剑尖。
欧阳余晖见状立时举起手,对着空中那骑在五色鹿上的忏悔者遥空虚握,顿时一蓬墨绿色火焰在空中炸开,但忏悔者却早已不在那处,简直就是瞬间便到了霍病虎跟前,空中墨绿色火焰还未完全消散,便有使徒的被斩做两半的尸体自空中坠落,那忏悔者竟已瞬间斩杀空中数名使徒,五色鹿驮着他横剑于霍病虎身前不过三步。
再次伸出手虚握向忏悔者,欧阳余晖双目中已是带上一股冷冽的杀意,手掌遥遥笼罩之处瞬间一阵血肉横飞,忏悔者和霍病虎所在之处有如发生了一场爆炸般,十数名使徒被波及炸成了碎末,但忏悔者和霍病虎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欧阳余晖若有所觉地抬头,正看见那五色鹿踏空而去,已是失血过多的霍病虎被横搭在五色鹿背上,欧阳余晖伸手遥空罩向晕阙过去的霍病虎,却迟迟未出手,直至五色鹿驮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那太阳刺眼的光芒中,这才缓缓地放下手。
双翼女慵懒地收回目光,笑道:“似乎出了些偏差呀……不过这也应该在因果轮回之中罢?”
八肢男依旧是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道:“无妨,福神已经觉醒,一尾漏网之鱼岂能影响河流的走向?”
恶来拾起跌落在不远处的断臂,往断口处接去,一如在吉大城下,那断臂转眼间便接驳回去,筋肉也自行生长出来接合在一起,瞬间便恢复如初,恶来握了握拳,转身看去,忏悔者骑着五色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它身后。
“我不认为这能称得上胜负已决,毕竟你我都未尽全力。”恶来盯着忏悔者的双眼道,“你不否认罢?”
“不。”忏悔者淡然道,“但我建议胜负延后再决,你意下如何?”
“唔?”恶来疑惑地一样眉头,注意到了横趴在五色鹿背上的霍病虎,“是这个小和尚,他竟然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恶来辨认出霍病虎的脸之后仰天大笑起来,“好!看在这小子的幸运上胜负延后再决!哈哈,还真说不清楚幸存下来是他的幸运还是厄运……你带着他快走罢,日蚀已到尾声,门马上就会打开,到时里面的家伙冲出来,你们就难得脱身了。”
“后会有期。”忏悔者淡淡地道,话音未落,五色鹿已向西面奔出里许远。
“别让我失望啊小和尚……在地狱的边缘努力挣扎罢。”恶来看着被五色鹿驮着快速远去的霍病虎模糊的身影,自言自语地笑起来。
急行如风的五色鹿驮着两个人却如若无物,奔行间几乎足不点地一般,片刻间便奔出数百里,霍病虎期间意识模糊地睁开过双眼,却又撑不住而继续昏迷过去。
天开始亮起来,太阳一点一点地自阴影中出现。
阳光再次铺洒在大地上,没有人察觉到世界和之前有什么区别,没有人。
除了来历不明的忏悔者,和尸山血海中幸存下来的霍病虎。
霍病虎豁然从床上坐起,惊怒地睁大双眼。
一阵彻骨的疼痛自身上各处传来,霍病虎不由得闷哼一声,打量起所处的环境,只见四面都是粗糙的石壁,昏暗的光线中霍病虎依稀辨认出石壁上鹤嘴锄和石钎留下的印子,显然这是在岩壁中凿出的石室,霍病虎此刻便坐在一张石床上,并不宽敞的石室中除了这张石床便只有一张石几。
“你醒啦?”正在这时屋内一暗,自门外走进一个身影,霍病虎微眯着眼看去,辨认出这是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手里端着盛着绷带和药膏的木盘,走到床前放下木盘道:“这位师父你终于醒了,我来给你换药。”
“多谢小兄弟。”霍病虎转身坐在床沿双脚踩在地上,不由问道:“敢问此处是何地?”
那少年一边解下霍病虎身上的绷带一边道:“这是斩龙台的旧矿洞,只有我跟老爹住在这里。”
“斩龙台?”霍病虎惊道,“是戎寂山中的斩龙台?”
“当然,不然还有何处有斩龙台?”少年笑道,仔细察看霍病虎身上的大小伤口,啧啧称奇道:“这位师父你命真大,身上这么些伤还能活下来,那古怪的小师父把你送来的时候,我老爹还以为你撑不过去呢。”
“小师父?”霍病虎奇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骑着五色鹿的瘦小身影,“可是骑着五色斑斓牡鹿的一个秃头?”
少年哈哈笑了,道正是正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霍病虎的头顶,霍病虎说忏悔者是秃头,却把自己也绕了进去。霍病虎任由少年将药膏细细地涂抹在身上伤处,感觉到一丝丝凉意自伤口处渗入,正想问那少年这是什么药膏,那少年却先开口道:“这药膏也是那小师父留下的,倒是很有些神效,你初来时身上的伤口血肉外翻淌血不止,涂了这药膏才一次便已复原大半,也不知是什么熬制的。”
霍病虎闻言更觉得那骑五色鹿的人神秘莫测,心下也不由得揣测其为何要救自己,这一想,又想起了那噩梦般的场景,那一个个葬身怪物腹中的同袍,那个已经灭绝人性入了魔的欧阳余晖,顿时怒火攻心,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千万莫动怒!万一伤口崩裂就不妙了!”少年连忙劝慰道,“那高深莫测的小师父嘱咐说让你在此好生养伤,日后他自会来寻你,平日里莫到外面逗留的久了。”
霍病虎闻言强自压住心头怒火,口中默念起大日如来心经,竭力平复着心境。
活则活矣,不过苟活。
叮叮当当的阵阵打铁声传来,霍病虎闻声朝石室外走去,身上隐隐地还在疼痛,尤其是他受了内伤,内腑好几处淤血,那药效神奇的药膏却是对内伤不起作用,打坐运功疗伤许久后,霍病虎感觉在石室内待得闷了,于是正好出门走走,看看是何人在打铁。
天上的月亮半掩在云里,霍病虎走出石室,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大致看清周遭环境,身后石室就在一面岩壁下,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向侧边草木不生的荒谷,打铁声就是自那荒谷中传出。霍病虎仰头看着自己身后那巨大的岩壁,只见岩壁上有斑驳的殷红色纹路自上而下与青灰色岩体掺在一起,看上去有如自岩壁上淌下的血迹一般,“这便该是斩龙台了,那平阔的岩壁顶和着血迹般的石纹倒真的像是传说中斩杀天龙的断头台。”霍病虎暗想,踏上那羊肠小道朝荒谷中走去。
在石室外看着荒谷近在咫尺,但山路却着实崎岖难行,霍病虎忍着身上伤痛,直走得额头冒汗这才走入荒谷中,适才在上面看不清,原来这荒谷只是两壁草木不生,谷底却还是生长着遍地花草的,只是花色尽是红色,艳红殷红绛红不一而足,连草也是暗红色的,彷如被鲜血染过一般,当真奇异。
霍病虎站在草地上感觉到有些疲乏,体内伤势本就未愈,之前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若不是他体质强健,一般人如此伤势根本下不了床。正在他准备歇歇脚喘口气的时候,忽地感觉似乎被阴风吹过脊背般,颈后汗毛都根根竖起,那感觉如此熟悉……霍病虎猛地怒瞪双眼,面对使徒环峙的那种感觉涌上心头,却没有使徒的气息那般强大,脸上传来刺痛的感觉,霍病虎伸手一抹,右脸颊上伤口又迸裂淌出墨绿的血来。
不远处开始浮现出一个个古怪的淡淡身影,慢慢地朝霍病虎涌来,霍病虎狰狞地看着这些明显不是人类的身影,身后却传来一个充满沧桑的低沉嗓音道:“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霍病虎转头,却是身体半枯半荣的忏悔者,跏趺于五色鹿背上,左手托着紫钵,右手竖掌于胸前。
霍病虎顾不上竖掌行礼,问道:“这些东西和那些使徒是一路货色?”
忏悔者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些身影,看着它们残缺的身体和蹒跚的步伐,淡然道:“这些是方圆十里内的游魂野鬼,本来是不会出现在凡人面前的,不过被你的祭品之血散发出的味道吸引,这才出现在人间。”忏悔者眼看那些幽魂就要接近霍病虎三步之内,右手自腰后抻出那柄宝剑掷向霍病虎道:“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