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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黑夜。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绝望如魔爪一般笼罩着一切。
空气中飘起了浓浓的夜雾,隐约可以看见大屋里朦朦胧胧的灯火。
周身是逼人的寒气。
白色的衬衫显得分外单薄,羽子凌靠在户外的一棵樱花树上。
孤独和冷清包裹着他苍凉的身子。
他垂着眼眸,凑在一起的双手手指间捏着一个银白色的小口琴。
冰白的手指缓缓横动,清丽暗沉的悲凉音曲缓缓从他的唇间,指下低低地散发出来,毫无约束地弥漫在寂静空廖的角落里。
悠长细腻的曲调随着静默的大地舒展开来,散入夜风中,飘荡在空气里。
暗淡的光线中,看不见他低垂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冷清寒冷的夜晚,他完全融入了黑暗的夜色中,仿佛是一抹无处可归的幽魂。
屋外的长廊上。
樱子穿透浓浓的雾气,远远地望着他,呼吸有些薄弱,眼睛里亮亮的,却不敢靠近。
自从羽子凌醒来以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仿佛是彻底失语了。
他没有逼着她硬要离开,而是安静的呆在了这里。
可是他这样过于平静温和的表现却让她心底直冒冷气,这样可怕的沉静之后将会爆发出怎样的严重后果,她想也不敢想。
每天晚上,无论是皓月当头,月明星稀的晴空,还是灰蒙阴暗,秋雨淅沥的暗夜,他都会一个人站在这里,靠着那棵没有生气的樱花树,吹奏着淡淡的音乐。
渐渐的,偷偷观察他便成了她的日常习惯。
可是,尽管是这样,她却并不后悔,她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只要能看到他。
也许这就像是吸毒一样,让她沉迷之中,难以自拔。
樱子僵硬地站着,四肢冰凉哆嗦,夜晚的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晚冰——!”这时,一声冷啸的呼喊声刺破了寂静的夜色,也使她心中陡然一惊。
瞪大了眼睛,霍地举眉望去,她看到羽子凌摇摇晃晃的靠在树上,黑暗中的脸颊苍白得可怖,嘴唇却是鲜艳的血红色。
他……他……
樱子的心头剧颤着,她捂住嘴,怔怔地看着这边的男子。
下一刻。
她看到有一行清晰的血花顺着羽子凌苍白的唇角滑落了下来,耀眼得惊心动魄。
“羽子凌——!”樱子蓦地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她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看着他昏暗无光的眼神,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失神的嘴角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关切和恐惧。
羽子凌抿了抿流血的唇角,胸口急剧地起伏了两下,然后重归于平静。
视线是恍惚死寂的,他冷漠地推开了她的手,侧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了。
看着他稳健的脚步,断定出他应该是无大碍。
然而樱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咬紧了嘴唇,悄悄跟上他的脚步。
羽子凌漫无目的的走着,卧室里,走廊上,花园里都有保镖监视着一切,他感到很烦。
偌大的客厅里灯光璨亮,装饰华丽雅致,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幅的山水鸟虫壁画。
看得出,主人是一个讲究艺术的文人儒士。
然而这样高雅的陈设却与里面发生的事情格格不入。
“货绝对没有问题……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还能不相信你……”爽朗的笑声传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交!!”
对立的双方领头人举起酒杯轻砰,柔脆的玻璃发出叮咚的细响。
山本一郎仰起头,一饮而尽,俊朗的脸上挂着琢磨不透的笑意。
一个西装革履的手下缓步上前,接过了先生手里的酒杯,然后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脸色微微变了变,还是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山本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示意这名多嘴的属下退下。
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羽子凌的面色是怔然冷漠的,樱子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爸爸在干什么?!她怎么看不明白!!那个黑色的小皮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脸色越来越惊恐,她蓦地抬起手抓住了羽子凌的手臂,心底一阵阵的颤抖。
被她抓得吃痛,他回眸瞪住她,神色阴寒而犀利。
这时——
“谁在外面!”语音刚落,客厅的玻璃门突兀地被冲开,两把黑色的手枪便凛凛地对准了门外僵立的两个人。
看着眼珠子跟前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樱子惊吓地捂住了嘴,身子一阵阵发抖,羽子凌的脸色也一连变了数变,但是他眼睛里的光芒却是沉静无惧的。
看清楚了门口站立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山本一郎脸色剧变,赶忙走上前解围,“端木兄息怒,是小女无知,您多担待。”
“是你的女儿……?”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来客的眼神似信非信,斟酌了半响后,才轻哼一声,命令门口的两名属下收回家伙。
“樱子,你怎么在这里!真是胡闹——!”山本一郎一边赔着笑,一边低声训斥莽撞无知的女儿。
樱子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她紧紧紧紧地抓着羽子凌的手臂,目光里写满了怀疑和惊痛。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她,二话不说,拉着羽子凌转身就走。
房间里,灯光明亮如雪。
樱子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剧烈地喘息。
羽子凌双手抱肘,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慌乱的神色,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他的脸色冷淡得像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将沉重的大皮箱拎到了床前,她弯下腰去,将箱子推进去,藏起来,再将宽大的棉丝床单扯下来,遮住了床帏。
明白了她要干什么,门上倚靠的人冷漠地笑了笑。
“他是你爸爸,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他毫无温度地问,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怎么突然想到要跑,怕了吗?”
樱子愣了一下,然后蓦地起身,将耳畔的发丝烦乱地向后捋了捋,她瞪着他,双手叉腰,眼神愤怒地变幻着,似乎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种预感,你跑不掉的……”羽子凌移开视线,淡漠地说。
樱子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目光有些鄙夷,“谁说我要跑……”她推开他,烦躁地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说得对,我是跑不掉的,我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我爸爸,但是这里太危险了,我必须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她坚定地说,注视着他毫无表情的冰冷目光。
——
医院。正午。
窗外阳光明媚,秋风飒爽。
“不学手语吗?”护士小姐一边收拾着床铺上的东西,一边问窗前的女孩。
一身浅色的衣裙,浓墨似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际,椅子上的靖晚冰沐浴着万千清丽的日光,静静的,她扭过脸来,嘴角的笑容清甜而温婉。
“不了——!”她摇摇头,无声地回答。
护士小姐会意过来,点点头也微微一笑。
晚冰低下头去,将刚刚写上字的白色写字板端在了胸前。
护士小姐看到。
上面写着。
“谢谢你们这一段时间以来悉心的照顾,我会过得很好,由衷地感谢你们,希望你们永远开心快乐!”
护士小姐怔了怔,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心底忽然涌出了一阵热热的暖流,半响,她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颔首致意。
“靖小姐,我们也希望你能天天开心,祝你幸福,我会每天为你祈祷。”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清美无暇,晚冰用力点点头,柔和的脸颊上泛着动人的光晕。
这时,满头大汗的孙程程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大口喘息着,一直冲到晚冰跟前停下。
“晚冰,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堵车!”她拍了拍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看到好朋友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改掉毛毛躁躁的习惯,晚冰莞尔地皱眉,无奈地叹息一声。
“对了,你的手机已经开机了,刚才陈导演、张导演和姚编剧都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情况。”将手中的精致小家伙递了过去,孙程程眉开眼笑的补充了一句。
心底涌出莫名的悸动。
口中的呼吸轻不可闻。
晚冰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自己的手机,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子凌,你到底在哪儿?
抬起眸子,望着窗外暖洋洋的日光,她的神色忽然变得迷蒙忧郁起来。
“本来啊!豫森,允浩,还有佳倩他们都要来接你出院的,可是怕影响太大,惊动了媒体记者,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在公司里为您开一个浓重的Party!欢迎你归来!!”
孙程程满心欢喜,唧唧喳喳地笑着,跳来跳去的,像一只欢快活泼的小麻雀。
晚冰的脸色在日光下晶莹白皙,她柔静地站起身来,嘴角的笑容很轻很轻。
她感觉到胸口闷闷热热,应该就是感动了吧!
只是。
子凌!
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