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大赵从医院走出来,街上的人们兴致勃勃地与他擦身而过,没有人注意到失魂落魄的他,在这个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社会上,人们总是轻易就察觉到别人的成功与荣耀,对他人的悲痛与哀伤却浑然不觉,因为那不是人们追逐的目标。
大赵拦了辆的士去了游乐园。把自己像堆泥巴一样扔在生硬的木椅上,他看到几个年轻人在摩天轮上兴奋的尖叫,两个学生模样的家伙在下面肆无忌惮的接吻,一个小孩举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跑着,一个少妇走在后面会心的笑着。
他突然发觉他们都是快乐的,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欢笑,但他想知道他们凭什么快乐,他仿佛认为自己是世上唯一一个痛苦的人。他慢吞吞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听啤酒,索然无味地倒进嘴巴里,塑料袋里还有九听他刚刚买的啤酒。
失魂落魄的他每一次通过别人的快乐感觉到自己的痛苦时就倒一些啤酒到肚子里,然后狠狠的捏扁啤酒罐子,就象捏扁他自己一般用力。只有在看着地上散乱的啤酒罐尸体时,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的快感。
天渐渐暗下去,大赵孤零零地坐在游乐园里,他想起小学时候老师说他是八九点钟的太多,拥有闪光的未来,想起考上大学时父母说他是自己的骄傲,想起杜霞温顺的倒在他怀里说他是她的依靠,想起自己曾经拥有前程似锦的年华。
大赵完全沉醉在自己温暖的回忆里,没有发觉夏夜的风原来也是冷的,没有发觉游乐园的孩子们都已走光。
他为杜霞作出了太多的放弃和改变,他试着去爱上这座城市,吃它的火锅,看它的灯火,公交车上还给老人让座,他想让成都接受自己,容纳自己,让自己有家的感觉。
可事到如今,他却被她毁掉了。他的痛苦没人知道,在几个好兄弟眼里,他是刚强如关云长一般的人物,所以,他不能找他们诉苦,所以,他只能选择酒精。
他无精打采地走出了游乐园,他不知道该躲到一个什么地方,才能忘记自己的忧伤。他像个醉汉一般在大街上走着,经常撞到别人,因为他完全看不见路人,每次撞到别人,他都会听到恶毒的咒骂或遭致拳打脚踢。
通过这两种不同的待遇,他能分辨出对方是女人还是男人。这个城市就这样,根本不理睬别人的痛苦,只会恶语相加拳脚相向。
有一次他撞到了一群人,随之被人群围住并听到一个女孩问候自己祖宗的声音,马上又夹杂了男人粗鲁的语言。想到这么多人想和自己的祖宗发生性关系,他更加忧伤,飞快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听啤酒,猛地摔在地上,他想象着原子弹爆炸的壮观景象,哈哈地笑了。
"有病!"那女孩骂了一声,放弃了跟神经病人祖宗发生性关系的打算,吆喝众人走了。
他仍旧那样浑浑噩噩地走着,偶然抬起头看看天空,却只看到漆黑一片。他撕扯着头发痛苦的走着,痛苦的撞到很多行人,他知道自己没醉,是上帝醉了。
等稍微有一点儿意识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家楼下,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他掉头朝远处走去。他感觉只有陌生的地方才能让他平息,这和年轻时候走上社会的感觉差不多,不同的是现在的他知道了社会的定义,明白成人世界的玄妙。
最后他走到一座桥下,也许是九眼桥吧,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像被抽掉脊椎骨一样瘫倒在一堆垃圾边上,缓缓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那张被他捏成皱巴巴的诊断书。
癫痫。
他并不清楚癫痫是一种什么样的病,他甚至厌恶它,可是此刻自己居然患上癫痫。医生说这是因为受刺激引发大脑皮层异常放电导致的。因为没有及时接受治疗,所以现在恶化成习惯性发作,治疗比较棘手。
他只有一个感觉:世界抛弃了他!
他要报复。
报复。是大赵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对策,他如果知道自己最终的下场,他想到的应该是:毁灭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