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吴刚给大柱打了电话,说是儿子过周岁生日,邀请他去拜寿,宴席设在天府广场。大柱不想去,但考虑到自己和吴刚已经有了瓜葛,说不好以后还要用到他,不大乐意的应下了。下午五点过后,大柱包了一千块钱的红包驱车前往天府广场。
在广场前聚集了大量人群,人声鼎沸、吵闹喧天、密密麻麻的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很多车辆像地板砖一样被钉在马路上进退不得,烦躁的司机不停地揿喇叭,给城市的骚乱贡献绵薄之力,而更多的司机则弃车而去,加入了人群。
大柱不知道成都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人,他只觉得洪水就要来临了,不然这些平时蛰伏成都各个角落的人也不会像蚂蚁一样倾巢而出,他坐在车上望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组成的海洋,心想如果不是洪水来临就是哪个国家领导人辞世,百姓十里相送,又觉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悲哀,而是兴奋。
难道是地震,又或者是发生了火灾?要不就是杀人了,幸灾乐祸是成都人从娘胎里带来的德行,以前发生命案的时候就制造了万人空巷的盛况;当然也可能是有人中了彩票五百万,人家寸步不离地给瞄准了中奖者住在哪里......
大柱耗费了半小时猜测了几百种可能,发现人群没有让开马路的意思,他下了车决定探个究竟。
他拦住了个大妈,大妈还没等他开口问,就眉飞色舞地说:"哎呀,小伙子,快点,快点进去,再晚就来不及啦!"
大柱莫名其妙,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嗳哟,你瓜哦?还在这儿问我话,你娃赶紧挤进去,再晚就没得咯!"
大柱受了鼓动,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心想不对劲,又走回来问这位热心的大妈:"什么没啦?"
"当然是味精。"
"我要味精干吗?"
"嗳哟,你娃真是脑壳着门夹喽,里头味精打折,以前都是卖四块八,今天只卖三块一。"
大柱总算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但他对味精不感兴趣,他看到身边摩肩接踵的人们兴高采烈的拎着大包小包的味精,其中一个人竟然拎了四十多袋!身边的大妈也不甘落后,满满的塞了两个购物袋,大柱问她:"这味精能当饭吃吗?"
"你哇傻哟!就算是吃不完,也可以留到明年后年子吃撒!"
大柱不甘心,又问:"那要是买到了假货怎么办?"
"这种便宜,就是假货也划算撒!嗳哟,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再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大妈说完,又挤进了商场。
大柱心想这年头的新鲜事还真多,成都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恶心样子了?一定是我不在的时候,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去云南当兵了。
大柱看了看车,又看看人群,发现自己无力将车绕过人群,只好锁了车门,安步当车穿越人群。这时,他看见了吴刚。
吴刚穿着威严的警服,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把领带扎上,不像烈士就像保安;他左边有个女人,估计是他老婆,两人一起驾驶着购物车穿插在人群之中,车筐里全是味精,味精上面坐着一小孩,应该是他满岁的儿子,穿得鼓鼓囊囊的。
大柱喊住了他们,他觉得出于礼貌,应该主动和他们搭话,可是到了嘴边又没什么话说,只能说说天真他娘的热,心想如果自己是一包味精,肯定能引起他们的兴致。
吴刚给老婆介绍了大柱。女人一听大柱是丈夫的贵人,悄声说道:"快点,里头味精正在打折,都打疯了。"
大柱笑笑,说:"医生说我的身体不能吃太多味精。"
"真可惜。"女人惋惜的说,然后,她把儿子从购物车里抱了出来,三两下从儿子衣服里面掏出四包味精。
"真不容易!"吴刚发现大柱惊讶的盯着儿子看,松掉领带说道,"为了这四包味精,我还把警服都给穿上了,******热的要死,现在这世道干个事情真不容易啊!"
大柱没有理会他的话,刻薄地说:"真不敢相信,你儿子刚满岁,你就让他当贼!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等会儿,我得去买个礼物给他。"
不多时,大柱把一个被包装纸盖住的小盒子扔到吴刚车里,让他晚上回家再打开看。
吴刚并不介意大柱刚才说的话,把车子开到了一家自助餐门前,意思是在这里给小寿星祝寿。这家店子大柱以前来过,四十块钱随便吃,酒也随便喝,不过那酒味道怪怪的,像过期的农夫山泉。
大柱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想找个借口告辞,又觉得这样走了太尴尬。正在他犹豫之间,吴刚的老婆发现了新大陆。
"哎,哎,哎,那边,那边,走,那边。"女人拽着吴刚的胳膊,由于激动话都说不清楚了。吴刚安抚了好半天,她才平息了激动,重获了人类语言,她指着不远处说:"那边有一家刚刚开张的抄手,今天免费,我们还是赶快过去撒。"
吴刚心嘭的跳了一下,但瞥到大柱鄙夷的神情心中很不爽,暗想今天是儿子周岁生日,怎么说也要大方一回,断然说道:"便宜没好货,就在这边吃。"
女人不懂丈夫所思所想,执意要去吃免费的抄手,吴刚不从,两人吵了一架,男人骂女人庸俗,女人骂男人虚伪,男人气不过,甩了女人一耳光,女人气不过,抱起儿子冲进了抄手店。
大柱自觉功力尚浅,忍受不了这种局面,嘟噜了句自己都不清楚的话匆匆跑掉了。
吴刚看着大柱消失的背影,在自助餐店前徘徊了几秒钟,嗖地钻进了沸反盈天的抄手店。
一家人饱餐了免费的抄手,高高兴兴地回到车上,女人还得意地亲了男人一口,男人想起大柱的礼物,赶快拆开来看,是一本书--《丑陋的中国人》!顿时吴刚的肺都要气爆了,突然摸到书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红包,吴刚数了数,有两千块钱,不禁转怒为喜。
此刻,大柱正坐在他的红色跑车上,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这个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也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