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杜霞二十六周岁的生日,但大赵在三天前被派到浙江协助调查一桩凶杀案,一个女人在家里被大卸八块,现场还留下一截男人的手指。
受害者的丈夫长年在四川打工,没有回乡记录,手指的主人无法判定,案情比较复杂,大赵心想着不能回家给杜霞过生日就给她打电话致歉,没想到第三天夜里凶手就来自首了。
原来是死者丈夫听人说老婆出轨,千里迢迢赶回家一进家门就逮了个正着,然后就发生了那起案件,现在没了老婆万念俱灰就来自首请求宽大。
大赵的内心被和老婆团聚的兴奋占据,连夜整理完文件,在清晨的第一道霞光降临之前赶回了成都。一进家门却听到卧室里有男人的声音,当然,还有杜霞。
大赵没有通知杜霞自己会提前回来。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手里的蛋糕上还写着"我永远爱你!"。那是在杭州连夜定制的超级大蛋糕,很大很大,正如他对她的爱。
意外的是,她没得到惊喜,他却得到了惊愕。令任何一个男人最害怕的惊愕。在新婚之夜,他就暗暗发誓要不惜一切给杜霞幸福,再苦再累绝无所谓,可他在发誓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形。
大赵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像一块冰被人重重踩了一脚,一寸一寸向前破裂,这种无法停止的速度让他疼得难以呼吸,而此时此刻,杜霞的淫言荡语就像一朵朵淬毒的盐花精准无比地投进他正在破裂的心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预谋好一般纷纷痉挛,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只觉全身汗毛倒立,眼里一片晕眩。
他看到大二那年的初次相逢,在那个嘈杂散乱甚至弥漫着酸臭味的食堂里,杜霞像一个纯洁美丽的天使悄然来到他面前,他开始感到自己的人生有了方向。
他看到新婚夜一脸娇羞的杜霞,在粉红色的壁灯下这个美丽的天使变成一株一尘不染的马蹄莲,令他手足无措,仿佛任何举动都是冒昧而野蛮的。他只知道今生今世他没有虚度,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看到满床流淌着鲜血,成河的鲜血忽而绛红,忽而紫得炫目,忽而又变成黑色,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淹没,床上是两具带着笑容的尸体,那奇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他。
他看到瘫倒在地的自己,看到自己惊惶的表情,看到自己像野草一样疯长的毛发,看到自己脑袋上扩张着的恐怖的毛孔。
他眼里光影重重,痛苦的抱紧脑袋撕扯着头发。他真想大吼一声,但不能,他怕吵到他的老婆--躺在别人身下的老婆。
杜霞的尖叫声伴随着高潮渐渐消退,卧室里的喘息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席难以分辨的悄悄话,门缝里慢慢流淌出一股轻柔的音乐,像一只灵巧的手轻轻抚摸着大赵的伤口。这是肖邦的钢琴曲,它曾是新婚之夜的伴奏。
大赵倚在墙壁幸福地回想着洞房夜,当他把准备许久的《黄河大合唱》塞进CD机时,杜霞骇得瞠目结舌,非要他换一个格调高雅的音乐。大赵说这家伙好,雄浑有力高亢奋进。
杜霞不从,一口咬定非肖邦不可,否则就不让他上床。大赵不认识肖邦,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上床,于是急匆匆地跑下楼寻找肖邦去。当时的成都没有通宵营业的碟店,各大超市也早早打烊,他跑了无数条街都徒劳无功,敲了四个朋友的家门才找到这碟肖邦的钢琴曲。
对于新婚夜的狼狈,他从来没有埋怨过杜霞,反而认为杜霞超可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张碟子会用在这样一个场合。想着想着,嘴角浮现了一丝天真羞涩的的笑容,他回到了五年前对镜梳妆半小时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候杜霞一起去教室学习的模样。
大赵的笑容持续了足足一分钟,他对自己床上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声音置之不理,他感觉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痛了,然后他把掏出的手枪放回去,拎着蛋糕不声不响地走了。
下楼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今天是他和杜霞结婚第301天。
他心里堵得慌,绕着成都走了大半个圈子,抬头闭眼都是杜霞绝美的脸蛋儿,他又急又气,只好跑到酒吧喝酒,喝得难受就想找个人问问是不是该把奸夫****给干掉,但是他又舍不得干掉杜霞,于是就给了大刘一拳。
大刘总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认为这一拳应该狠狠揍在那男人脸上,但是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出了医院,大赵想继续去喝酒,对于大赵这样彪悍的男人来说,酒精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可以庆贺成功,同样可以安慰失落。
大刘生拉活扯把他拽回家,他真担心大赵想不通自杀了。遇上这种事情谁都想不通,大赵更应该想不通,所以他杀人和自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当年为了杜霞放弃北京,委身的国企一年后就倒闭了,还好这个人实在,又肯干,弄了几下把自己弄进公安局。对于他的神圣的新职业,大刘能联想到的就是他在大学里打过几次架,而且战无不胜,属于打手那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