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带着搬尸体,其实就是跟着看着,哪还需要自个儿动手,随着老李头来的,除了苍白脸,头顶肉眼可见稀疏的中年男子小何之外,还有两个同样苍白着脸的年轻人,只是跟着,也不敢说话,看来就是老李头手下的徒弟了。
不知道这个小何,啊不,老何,是大师兄呢还是掌门大弟子呢,在这样的地方,想来是没有小师妹这种生物的,看来技术科里,果然容易出单生狗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个小徒弟,兢兢业业的搬着尸体,偶尔还得被老何呵斥几句:“仔细着点,手脚麻利些......”苍白脸乙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尸体,老何凑过去就是一脚:“看什么看,入门几年,就看,能看出什么啊,《贼死》读完了么?”
苍白脸乙稳住身子,垂手诺诺道:“大师兄,读过两遍了。”
老何又是一脚:“《疑狱集》呢?《折狱龟鉴》呢?《棠阴比事》呢?《洗冤集录》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耽误了师傅得事,仔细你的皮!”
苍白脸乙这才悻悻地又陪笑,手上忙不迭地搬起尸体来,学徒是所有人里的最底层,比白役的地位都不如,满满地都是剥削。
所谓师傅动动嘴,徒弟跑断腿,那还不一定是这种地位卑微地学徒,得是老何这样开始学手艺的徒弟。
燕扬看着忙忙碌碌搬尸体的苍白脸甲、乙,一边把开碑手的碎片都点上,进度来到了
[你深入了解了开碑手,经验增加,当下开碑手距离提升等级还需要实战练习350次。]
三十六具尸体,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成三排,占据了李府前院大半块场地,老李头和伍都监说了两句,又看了眼天,吩咐道:“嗯,日头正是足地时候,小何,伞撑开。”
就见老何将一把红油纸伞撑开来,高高地举着,老李头背着手走到第一具尸体前,燕扬忙也跟上,老李头笑了一句:“小子倒是好学,来,跟着老夫看看。”
红油纸伞高高撑起,阳关透过伞,洒下一片红光来,老李头手中早握着一把东西,在尸体的前心处抹上,红光之下,没有任何变化,尸体翻过来,老李头,又在后背抹了一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若有若无的手掌印出现在死者的后背。
仔细一闻,一股子葱味儿。
“我去~”燕扬心中叹道。
《洗冤录集》上就有说明:凡验他物及拳、踢痕,细认斜长、方圆,皮有微损。未洗尸前,用水洒湿,先将葱白捣烂涂,后以醋糟,候一时,除,以水洗,痕即出。
不过这只是普通伤痕,对于这种可能是高深的拳掌所致的伤口,用红伞隔着太阳,才能看得出来。
系统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叮,你洞悉了正确致命伤处,获得开碑手碎片1/10]
老李头神色凝重,手指纤细,手掌不大,而且伤痕显示地很均匀,说明凶手的掌力十分凝练,这么俊地功夫可不多见了。
燕扬道:“这手掌看上去比我地还小,倒像是妇人的手。”
老李头点点头:“也不一定,江湖上奇人异士多,说不定就有男身女相的。”
一具一具尸体看过去,每一个都是后心上有一个浅浅的手掌印,燕扬脑海里也是[叮][叮]声不绝,看完前院的下人和护院,来到主人这里,燕扬和老李头同时咦了一声,掌痕变了!
原先是纤细的掌痕,在中院主人身上,却是另一种掌痕,指节分明,竟比之前的掌痕还要清晰,看来功力又有不同。
伍都监在旁边,也是赞了一声:“好俊的功夫,有这样的功夫绝不是无名之辈。”
伍都监转念一想,当下并不做声,只是心里也是大喜,看来又方向了,他这个都监,原本是不大好做的,平日里都是琐事,虽然说总能完成,可兢兢业业下来,在知府相公面前也只是能得个赞许,算不上什么功劳,只能算苦劳。
伍都监现在是正八品的大使臣,将将跨过小使臣升大使臣的门槛,近些年,都处于痛苦的磨勘熬资历当中。
西班武选,从最低的从九品三班借职,到最高的正二品节度使,有六十余级之多。小使臣、大使臣、诸司使副、横班、正任,每一个台阶下面还要分出许多小台阶。
武职想要晋升,如果单纯靠熬年资的话,每升一级得七年,这还要其中一点错误不犯。而靠功赏,一等功赏就是七资三转,数十年的磨勘一次就跨越过去。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让武将拼命争取功赏。
若说成效,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些,至少在战乱的边陲,想要升官的话,大部分军校士卒都是得靠拼命厮杀争取立功受赏。
淮州地处内陆,又是承平日久,哪里有功能争,只是繁华胜过旁处,正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一次,出现这么大的案子,眼看又有了方向,伍都监也是喜不自胜,说不定都在展望着横班、正任了。
老李头带着燕扬一路看下来,一共发现三种掌印,一种纤毫分明,功力深厚,另外两个也是非同凡响,而且这样,作案的情况就大致明了了,主人由功力最深的贼子下手,前院和后院分别由掌纹纤细和手掌粗大的动手,从尸体表现来看,并没有惊骇之情,应是熟人所致,剩下的就需要抬回仵作房,慢慢查验了。
伍都监心情愉悦,忙让人端来炉子和点心,又让人伺候老李头坐下,笑道:“老爷子,知道您讲究,我就不让手下人献丑了。”
老李头呵呵笑道:“也就是附庸风雅的一点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老何早从一旁带来的褡裢里,端出一个青白釉银扣刻花斗笠盏来,又取出一个装水的梅瓶、一包封好的茶叶、零零碎碎,摆了一大堆。
他先将梅瓶打开,向炉子上的水壶倒出一壶水来,老李头适时讲到:“这是咱们琅琊山上的泉水,我是挑天气净朗的时候去取的,那眼泉水之前六一居士还特别夸过。”
伍都监也是连连点头:“欧阳文忠公不但是天下文学大家,也是天下有名的老饕,他评过,这泉水自是天下一绝的,怪不得您老来我们这个地方。”
老何也不去看水,先用纯棉纸包住茶饼,用手细细地压碎茶叶,然后倒入茶碾,手脚轻便地碾成茶末,又仔细地倾入备好地瓷器中,这时,正是炉上水开,鱼目、蟹眼连绎迸跃的二沸之时。
老何轻车熟路地暖盏,用开水过一遍茶碗,否则茶不浮。
然后以小勺舀取茶末,在盏中调作膏状,不时以汤瓶冲点,边冲点边以银制的茶匙在盏中回环搅动,即所谓“击拂“。
七汤点过,只见茶汤的颜色鲜白,汤花均匀细腻,聚集在盏沿,久聚不散。
围观众人齐喝一声彩道:“咬盏了。”
老何苍白地脸上也不经然泛出一丝自得,手中却毫不停顿,分茶入托,每盏茶汤的沫饽均匀,伍都监一旁瞧着也喝了一声彩。
看来老何这个大弟子不仅是年岁长些,这门点茶地绝艺也是他立身老李头门下的一大原因啊。
伍都监喝了会子茶,起身道:“本官这就向知州相公去禀告。”
老李头点了点头:“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是该向知府相公禀告,都监,我要向你讨人了,这样,让燕扬过来搭把手,我手下人不多,燕扬看着挺机灵的,先让他来帮忙查验。”
伍都监还以为要谁,听说是燕扬,自无不可,老齐做人那是没话说,林城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本就想着怎么给燕扬一些立功的机会,现在有老李头出面,那更是堂堂正正,也算是对子侄辈的提点了。
当下勉励道:“燕扬,这些日子,跟着李老爷子,多学多看,到时候记你一功。”燕扬谨然行礼,就退到老李头身后。
一旁的老胡也是满脸的羡慕,这功劳记上,那日后的升迁可就不比同常,咱怎么没有那么好命让李老爷子看上呢,只是身不由己,呼啦啦随着都监去向知州相公禀告详细。
一旁拾掇茶具的老何,更是突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自己苦学勤练多年,刚刚还奉上那么精妙的点茶艺术,都没能得到都监这般肯定。
老李头看了看燕扬,笑眯眯地道:“燕扬,来,坐,看了一上午,歇息一会儿,小何,看茶。”
老何收陇了情绪,压抑住冲动,踩下尊严,带着学徒地没皮没脸道:“来嘞。”
燕扬也不客气,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盘点这波的奖励:
纹银十五两,开碑手碎片7/10,基础内功碎片1/10,燕扬看着基础内功的碎片,竟然莫名的有点小期待。
内功啊,束湿成棍,摘叶伤人,又有哪个少年心里没有过这样的武侠梦呢?
而且,开碑手的碎片也足够提升等级了,倒要看看这开碑手能有什么神奇的表现。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