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枫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借着身体的掩护，把王露现在的模样拍了下来，不错，特别是那气质，现在这么看，王露比往常好看多了。
把手机重新放好，严枫笑道：“你看，现在你的样子多漂亮，就好像油画里的圣女一样。”
严枫的话把王露惊醒了，不好意思的抬起头说道：“哪有？平时不也一样？”
严枫用手托着下巴，沉吟道：“王露，其实你如果用心打理一下，一定会更受欢迎嗯比如说，你的眼镜换个无框的，头发别老用发箍，脸上再经常带点微笑，那一定很不错。”
王露听着严枫的话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办公桌上一个小小的镜子里望去，那里面出现的是她自己的面容。14岁的小丫头，正是青春无限的年龄，可是镜子中却是一个戴着宽宽的黒框大眼镜，短发一丝不苟地朝后梳理着，被一个老气的发箍压得服服帖帖，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女生，明明才14岁，看上去却象个成熟的妇人。
这个就是自己吗？王露不是没有从镜子里看到过自己，只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仔细地观察过，为什么平时感觉省事又方便的短发今天看起来特别地碍眼，而那个从四年级用到现在的头箍也显得特别扎眼？
王露感到一种莫名地恐惧，似乎镜子里的女生并不是自己一般。
“这个，是我吗？”这句话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连王露自己都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严枫听的。
“王露，你”严枫突然觉得王露很可怜。“其实你应该多出来走走，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
“是嘛？”王露的神色黯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上一次去动物园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自从三年级又一次考试出了点小意外考了个90分以后，自己的生活就和外界无缘了。
每天一下课，第一目的地就是回家，即使作业在学校已经全部完成了，回到家以后还有好几本厚厚的练习册等着她，吃过了晚饭以后就是一个半小时的练习册生涯。好不容易做完了所有习题，从八点半开始又是一个小时的英语口语和听力练习时间。对于这种生活，王露已经麻木了，机械了，即使那些题目已经成了脑袋中固定的符号，即使看到那些题目已经有了呕吐的感觉。
可是练习册却似乎永远都做不完，一本完了，又有新的一本，她的生活中，永远只有习题，永远只有做不完的题目。
只有每天上学和放学那一段路，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自由，因为在那条路上，她可以和何冰聊天，可以和她说笑，所以对她而言，何冰不只是同学和邻居的存在，而有更重要的意义她唯一的朋友。
严枫看着王露眼中不断变换的神色，就知道她一定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一方面是数十年来巨大的惯性压力，另一边则是渴望重塑自我的愿望。
可怜啊，中国的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被压抑着，正如我们这个民族的厚重感，就是在压抑中挣扎，偶尔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却能让世界为之侧目。
不能这样，人就应该活出自我来，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呢？
“对不起”王露突然低声啜泣起来。
严枫一愣，反而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啊？”
“刚才我说了些过分的话，对不起。”王露转过头去，似乎不愿意让严枫看到自己的样子。
哪和哪啊？刚刚让王露道歉她死都不吭，现在倒好，没人逼，没人用强，她到自己道歉了。
不过这一声道歉让严枫觉得很欣慰，至少说明王露的思想已经慢慢地转变过来了。
改造人嘛，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来的，一天改一点，总有改过来的那一天。
“没什么，我也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保证，只要你每天带着笑容，一定不会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严枫举着手保证着。
“噗嗤”王露被严枫逗乐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你才老姑婆呢。”
泪水婆娑间那一笑的风情，王露绝对不是个丑女啊！
严枫笑道：“我是男的，自然不会是姑婆的，要做也是姑爷啊。”不露声色地占便宜，严枫最近也油滑了不少，原来穿越也能练嘴皮子的。
见王露的眉头又要竖起来了，严枫立刻改口道：“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不过，说真的啊，王露，你平时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很好奇啊。”
一听到严枫提到这些，王露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自己的生活，枯燥得象一潭死水，又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止一次从自己的书房窗口偷看着在楼下嬉戏的那些孩子，当然，她也在那些孩子群里看到微笑殷殷的何冰，她不止一次有着冲动情愿自己是何冰，至于那该死的排名和成绩，该上哪去就上哪去。
王露半晌没有说话，一时间有点冷场起来。
“呃，原来你这个人还挺讲究个人隐私的啊？”严枫笑着说道，这句话纯粹是为了调和这种尴尬的气氛。
“我哪有什么个人隐私啊？”王露流露出淡淡地忧郁说道：“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一直？回家也是？”严枫诧异道。
王露点了点头，说道：“回家了除了睡觉洗澡和吃饭就是做练习，做不完的练习，我做过的练习册堆起来大概可以堆满一间房了。”
“天哪！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你就不能不做这么多？出去和好朋友一起玩玩，周末一起逛逛街，不是挺好吗？”严枫难以想象一个14岁的女孩子整天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周末？我已经没有周末的概念了”王露淡淡地说着，严枫分明在王露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怨恨来厌学！一个好学生的厌学就是这么产生的。
“看来你要和你父母好好交流一下了。”严枫诚恳地说道。如果这种日子不是自愿的，那就只有唯一的解释父母逼的。
“不行！”王露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种话题是绝对不能和我父母说的”
“为什么？他们可是你的父母啊，你有烦恼当然和他们说啦，你就说你不想过这种日子，你讨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题海战术，你需要出去呼吸新鲜的氧气，你需要有你自己的空间和自由。”严枫有点激动了。
“我怎么可能和我父母这么说话？”王露的眼中露出一丝怯意，她一定非常惧怕她的父母，看来王露的成绩这么好，一方面是她本身的天赋，另一方面也是她父母逼出来的，可是她父母怎么可以这么逼她们自己的女儿呢？本来已经很优秀了，这么做完全是不必要的，不人道的，多余的！
“为什么不行？你就是你，你也有你选择的权利，你只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的物品，任何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更何况你已经这么优秀了，没必要像一台学习机器一样，王露，你醒醒吧！”严枫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甚至盖过了下课的铃声。
“说的好！”容老师脸带笑容走了进来，目光中带着赞许给了严枫一个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