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妻。
他的脖子后插了他的罪名。
菜市中,他和那些案板上的猪牛一样,待人宰割。
秋,是肃杀季。
囤积了一年的死囚,都被推了出来,先是在街口游行,任人唾弃,而后便拉去菜市口,等待斩首。
为什么是秋?
隔壁牢里那个酸秀才告诉他,黄帝内经曾说,万物生于春,盛于夏,而衰于秋。
秋后,霜降,万物凋零,就可以杀生。
真是讲究,杀头还要看季候。
他心里暗暗好笑。
他杀人时,可没有研究过这些。
只是凭一腔愤恨。
他的婆娘,挨不住穷日子,背着他,勾搭上了王员外的儿子。
他想起自己做工做得咯血都不敢歇,舍不得每天三个铜板,存起来好为她修葺一下房屋。
过年了,她嫌自己没有首饰,他就去当了最后一件冬袄,给她买一个镯子。
她戴了镯子的手,却摸到别的男人裤裆里。
该死!!
他杀不了那奸夫,便杀这**泄愤!
就算搭了他这条命,他也要叫她死!
他的囚车颠簸一路,家门口,做工的米铺,歇脚的石桥墩,沿街那些相熟的贩子,还有常去的当铺。
他的一生,周转于此,操劳辛苦,却换了一顶绿帽。
没关系,等死了,找到那婆娘,也许她知道悔改,能一同在阴间好好过日子!
日头越升越高,是正午。
没有人法场送饭,他饥肠辘辘,头也晒得发昏。
浑浑噩噩,正好方便上路。
等三刻一到,一声令下,手起刀落,想必也不会太疼。
他被松开镣铐,按在了断头台上。
周围黑压压一群人。
突然,他发现人群中竟然还有奸夫!打着扇子,悠哉悠哉看着自己,像是在等一场好戏。
他鼻子里一哼。
这男人,做了鬼再同他清算!
侩子手豪饮了几口白酒,最后一口,干净利落喷在白刃上,祭了刀,好叫它快而狠。
手指,熟练丈量他颈后三指处最柔软的一个关节,认准了位置,扬了刀,只听——
斩!!!!!!!
一股劲风,刃未到,锋先至,他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麻痒,还来不及疼,只觉一阵凉,脸突然撞着地面,几个翻滚,落在了不远处。
真是诡异,他发现自己还是能看见,能听见旁人的唏嘘!
他眨眨眼,自己的身体还在原处。
没了头,四肢还在挣扎,但它们被绑得实实的,不知是疼还是怕。
他的头歪在地面,从未有过的奇怪角度,刚好可以抬眼看见奸夫表情,几分得意,几分恐惧。
他愣住了,因为他还看见,那婆娘就在他身边,她凄然一笑,飘在半空,依偎着他的肩。
她说:“官人,你这是何苦?我爱的是他,死了也要追随他。你却白白送了性命……”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足有三尺。
人群惊呼着后退,奸夫奔窜逃走,她紧紧贴着他,飘然而去。
他的头,被人拎起,抛在一堆头里,渐渐失去知觉。
纵然杀了她,却斩不断她对奸夫的情分,他送上自己的头颅,不过得到这样的真相。
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