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宾楼今日依旧高朋满座,从棠梧院偏厅出来,除了隐约酒楼的饭菜的味道,还能听见隔着不远的戏园子里传来阵阵喝彩。
看袁薏停下脚步望的方向,小六满脸带笑的解释道:“袁小姐不知道吧!今儿是首富吴家老爷的三姨太生辰,特地包的咱们戏园子的《万寿春》!不拘是谁,只要上门讨彩的,都能到戏园子里免费听戏!酒水菜肴管饱!来者不拒!估计今儿连街边都乞丐都来了吧!”
“哦?这么大手笔?!是安庆商会吴会长家?”看这情况,吴雨声估计也快回来了吧。
“除了这个吴家,还有哪个吴家这么财大气粗?”
袁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小六继续在前面带路。
两人打着灯笼,几分钟就穿湖而过,到了岳松堂,袁家众人还没睡,院子里亮堂堂的。
袁母身边的钟大婶正带着袁家自己的几个仆人忙里忙外的准备安寝的用品。
袁家祖父辈虽是旧社会习气,但这几年在小辈们,尤其是军中工作的两兄弟的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些洋派的习气,比如说,偶尔喝喝咖啡,去哪家做客需要长期露宿的,都是带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并不习惯麻烦别人。
所以袁薏才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咖啡的焦香,忍不住边走边吐槽:“爹爹额娘啊!大晚上的还冲咖啡,还要不要睡觉啦!”
堂屋里宽敞暖和,一家四口人正在家仆的服侍下泡脚洗漱,一边其乐融融的聊着天。
正坐软榻上泡着脚的袁母瞬间弹起来了,勉强被袁父按了回去,也还是撒了大半盆热水出来,看到女儿,乐得眼角细纹都依稀可见了:“薏儿!你回来啦!放心放心,额娘只是拿这洋玩意儿熏屋子呢!没喝没喝!”
熏屋子?!
袁薏有些无奈。知道现在这世道咖啡这种舶来品多贵吗?!还熏屋子。
袁父边泡着脚解释道:“我们一路乘船又换了汽车赶过来的,你额娘坐不惯汽车,一路上头晕犯恶心,还好你二哥带着咖啡,一路上靠着这个,你娘才没范胃病。”
“爹爹额娘为了我受罪了!哥哥们也是。”袁薏红着眼睛坐到袁母身边,看了看同样红了眼睛的父母兄长,心里的难过随着眼泪一秒就夺眶而出。
“爹爹,额娘,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啊!”
他们对他的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半点杂质都没有。从沪城到安庆,何止千里迢迢呢,一家人丢了家族生意不管,哥哥们也暂停了军中公职,就是为了想亲眼见见她。袁薏想,这一家子对原身一定是很爱很爱吧?但是,她好像没有办法把原来的她还给他们呀。
一瞬间,难过,心疼,心脏紧缩的一阵阵的闷痛感,让她丢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让她如同一个稚嫩的幼童般嗷嗷啼哭起来。
她没办法把原来的袁薏还给他们呀!
她只是袁艺!
怎么改变自己去装成另外一个人呢!
之前她避之不想深谈的问题又一次现实的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一点:即使她不愿意,也不理解什么原因,事实却是,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然而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以为报个平安,让她的家人安心即可,后面她总会慢慢习惯的,也许突然某一天就变回原来的自己了。但是她没想到袁家人那么快就赶了过来,她连一点喘息之机都没有,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接受能怎么办?让她去死吗?想都别想!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假如她从一开始就死亡,顶多也就是感叹这辈子活的太单调太无趣太没有价值,现在跟她说既然感到愧疚那就把原主换回来,可能吗?!她也是自私的!不可能再主动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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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传来一阵阵紧贴骨骼的痛意,她慢慢清醒过来,发现是大哥袁鉴捁住了她的肩膀,二哥袁衝掐住她人中的手指刚放下来,与此同时,上唇火辣辣的烫痛感,耳边还有袁母的啼哭声。
“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