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之留下来的药方,不出两日,吴暄便已生龙活虎,除了洗澡不能碰水有些麻烦,基本上不受影响,本想在此次春猎能赢,结果结局却如此狼狈,还险些失去手臂,这番境遇,也是生来第一回,也不知这沉意挽对于他是福还是祸。
“吴暄,你还有没有哪疼?”
“没有!”
“那你吃药了吗?”
“没有!”
“那我现在喂你吃药。”
“不要!”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
“什么?”
“我要你……”
“什么!”
“想什么呢!我说,我要你出去!”
能说得出的,并非心中所想,而心里想得,又未必说得出。
再说那春猎最后的赢家居然是安拾音,安庆王为此还多番炫耀,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虽在助兴环节失利,却赢得了春猎的第一名,着实可以吹嘘许久了。
可是,安拾音抓获的猎物不是凶猛的野兽,而是野鸡,怪只怪沉时定规则是并未说明这猎物的要求,让他钻了这个空子,而这讲出去也不免让人说闲话,安庆网也避开了这一段不谈,所以老百姓大多只知道安拾音的英勇,却不知这英勇的对象是野鸡。
最后,沉时问他要何赏赐,他只道“我想娶沉意挽为妻,请皇上恩准!”
白云横溢,遮住空中仅剩的蓝,微风吹过,继而迎来的是雨水倾泻而下,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遮住了模样,整个武夷山没有刚来时的明媚,取而代之的是忧郁的沉寂和山间的幽静。
“赐婚???”沉意挽端着给吴暄的汤药走到门外,就听见了屋内吴暄对吴戈说道。“皇上同意了吗?”
“这个倒没说,只是问了吉人大师的意见。”吴戈道。
“大师怎么说?”
“说意儿还小,此时谈婚论嫁为时过早,皇上一听,也说让他换一个赏赐,谁知这安拾音说,现在可以订婚,等过几年在成婚也可以。”
“这人有何居心?意儿平日里也未曾与他接触过,怎会如此?”
沉意挽也沉不住气,进门说道:“对呀,这人有何居心!”
“意儿,你……听到啦?”吴暄看着突然出现的沉意挽,有些意外,看见她手里的药才反应过来。
“都听到了,所以,我现在要跑吗?”沉意挽将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慌不忙的问道。
“跑什么,小姨夫在这,不怕!”吴戈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侄女,也是心生喜爱。
“我自是不担心的,想必师傅那儿,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吧……”沉意挽越发没有底气,心里盘算着,如若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便一走了之,去他的赐婚,老娘不伺候了,可是这念头马上都消失了,毕竟她放不下清光寺,也放不下姨娘。
如果说沉意挽非要成婚,这对象必定是非富即贵,要说原因,就凭这皇家姓和佛家缘,世上再无一人有此命数,同样也无人与她有同样的别离。
大雨将歇,乌云渐散,随之而来的不是雨过天晴,而是愁云惨淡,凉风飒飒。树被吹得摇头晃脑,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和挺拔,被迫弯个腰,被迫低了头,没有变的是它面对艰难时的坚守和停留。
沉意挽本想去理论一番,可是想起之前,自己的任性犯下的错,她又停下了脚步,回想起那日济之走后:
屋内只剩她一人守着吴暄,看着吴暄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样子,再加上因为伤口发炎,昏睡时,还时不时的说胡话,沉意挽在众人离开之后,站在床边,久久未曾讲话,忽然,她,“呜呜呜……”
哭声引来了在门口看守的穆邢,闻声进账问道:“意儿小姐,我家少将军没死呢!你哭啥?”
“呜呜呜……,吴暄……呜呜……他……太惨了!呜呜呜呜……”沉意挽哭得越来越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吴暄已经过世了。
“别哭了,意儿小姐,这让人听见多不好呀!”穆邢在一旁劝阻道,“神医说了,要静养,咱能不能……”
沉意挽一个转身,握住穆邢的手说道:“我知道,可可是,吴暄他,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不好受呀!我想帮帮他,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说咋办?”
穆邢哪见过这场面,正欲抽手离开,沉意挽一脸真挚,湿润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意,只好语重心长的说道:“俺知道,要不,咱先放手,俺给你出主意,行不?”
“嗯……”沉意挽微微平复了自己情绪,看了眼吴暄,“我们还是离远些说,别吵着他。”
……
事后吴暄知晓之后,好一顿罚,虽然穆邢自己也不知道他做错了何事。
不过这一次,沉意挽是真的吓着了,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因为自己伤至如此,吴暄于她,不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不是血肉相连的至亲,不是思思念念的心上人,他只是一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可也正因为这样,当吴暄豁出命去救她,她慌了,睁眼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办法不去看他,是愧疚,也是自己那刻骄傲的心的跌落。
这世上的人能堂堂正正的活着,就是因为自己无亏无欠,当你欠了别人,这辈子你都出不来了,只会陷的越来越深,当你想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退路……
此次春猎出了这么大的事,沉颍当负首责,至于那济之又为何出现在此,只说是下面的人排查不利,未曾发现此地居然有人居住,再加上济之还救了吴暄,这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沉颍就惨了!
沉颍作为沉时唯一的弟弟,平日里就不务正业,流言都说小王爷流连于花街柳巷,平日里只顾着寻欢作乐,家里的妻妾成群,虽说仪表堂堂,生了一个迷惑众生的脸,却流露出斯文败类的气息,沉时本想着借此事让沉颍也能让人刮目相看,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底下人的闲言碎语,再加上定国将军的威望,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再徇私了,可沉时心里明白,沉颍心不在此,如今的事也怪不得他,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判了他闭门思过也就草草了事。
从武夷山回来,其母柳氏悉心照料,沉意挽因为皇上亲口说要照顾他,也就跟着吴暄回到了将军府,许夫人听说此事,早早的就在将军府里等候,一见面就开始嘘寒问暖,见到沉意挽没事才放心。
吉人因为济之的缘故,围猎归来就不怎么讲话,对于沉意挽的决定也没说什么,分别的时候说了句,“早些回家。”搞得沉意挽还以为师傅是不是受刺激了,居然如此通情达理。
在将军府住的这几日,沉意挽发觉吴暄安静不说话的样子还挺亲和的。许夫人在得知沉意挽要在将军府小住,和柳忆柔说了些什么就匆匆离开,临走时还嘱咐道“女孩子,要温柔些才讨人喜欢。”沉意挽也没明白这是何意,就点点头,许夫人才兴奋得离开。
……
当太阳的余晖最后抽离地面的那一刻,夜幕降临了。
将军府的各色人都已歇息,可是随着一声大喊,全府上下又忙碌起来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丫鬟樱桃慌慌张张地说道,进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柳忆柔起身穿衣,吴戈因为军中有事并未在府中休息。
“夫人,意儿小姐不见了!”
“什么!怎会不见呢?都找了吗?”
“回夫人,都找过了,少爷已经派简风出去了。”
“少爷呢?”
“在正厅,说请夫人过去。”
“好,穿衣!”
月明星稀,整个京城只有将军府灯火通明,沉意挽的失踪来得突然,且无迹可寻,人是在将军府丢的,这要是怪罪下来,就算皇上不责怪,安庆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沉意挽是安拾音未表明的未婚妻,就这一层身份,失踪这件事,便不能被人知晓,还得速战速决,更是因为吴暄等不得,他的丫头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柳忆柔到来之时,未见吴暄半点担忧之意,反而十分镇定,简风在其耳边汇报情况。
等到简风离开,柳忆柔才匆匆上前问道:“如何了?”
“丫头在安庆王府!”
“是安拾音?”
“是,也不是,”吴暄欲言又止,那安拾音最近的举动甚是奇怪,先是赐婚,现如今又来这一出,究竟意欲何为,吴暄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暄儿,快些把意儿救回来才是,这孩子肯定吓坏了!”
“母亲,我把你请来,是想请您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这安庆王与皇后娘娘有些渊源,这事须得她出面才行。”
“好,为娘这就进宫,对了,要通知你父亲吗?”
“不用了,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包括皇上。”
“暄儿,意儿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因为,她有我!”
柳忆柔知道吴暄的心思,也知道这一次,他真的着急了,就这样想着,离皇宫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