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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抓捕“食人狂”

1

“死了?”丁潜吃了一惊,不露声色地问:“他们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严果用力摇晃自己那颗巨大的纱布脑袋,精神再次濒临失控。

丁潜知道已经进行到了食人案的关键点。严果的状态很危险,但他不能还像上次那样就此放弃。他在跟杜志勋赌。

“在开宴之前,他们还吃了什么东西吗?”

“就……就喝了一点儿茶水。”

“你端给他们的?”

“嗯。”

“谁沏的茶?”

“我妈。”

“在你发现那些人死了之后,你妈妈蔡老师,她在干什么?”

“她……她……”严果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她做了什么?”

“她……她是好妈妈,她一直都是爱我的,她是爱我的……”严果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对丁潜的话产生抗拒,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停流淌。

她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濒临绝望。

丁潜忽然感到喉头干哑,张开嘴,他想问“是不是你妈妈下的药,还把你和那些人囚禁起来,要吃你们”?话到嘴边,他却偏偏问不出口。

心理医生从来都不是心肠柔软的人,他们看见过太多的心灵创伤,看到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他们充满关切的表情只不过是职业技巧,其实他们的内心早已经麻木了。

然而,病床上这个女孩无助哭泣的样子,让丁潜想起一个人。

她也曾经这样无助过,乞求过,绝望过……

而他就坐在她面前,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带着心理医生那种职业的可恶的微笑。

他疲倦地闭上双眼,嘴里苦涩。他不敢看严果,仿佛看到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病房门开了。

一个不速之客闯入。

那人走到丁潜身边,丁潜都没有发现。

“你在给她催眠吗?”那人看着眼前的情景问。

丁潜霍然睁眼,仿佛从深渊中刚刚爬出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这才惊觉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绝丽的大美女。

柳菲。

特案组的冷面法医。

“你怎么了,丁老师?”柳菲看出他脸色异样,问道。

“哦,没……没什么?”丁潜心慌意乱地解释,“我正在给她催眠,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呵,算了吧,人家昏过去了。”

丁潜这才注意到,严果已经不胜压力昏迷过去。她蜷缩的姿势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那恐怖又凄惨的经历恐怕会让她一生都不得安宁。

丁潜平静了情绪,又恢复到之前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看了柳菲一眼,问道:“是杜志勋让你来监视我的?”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自己要来?”

“虽然你在会上跟杜志勋发生争执,出现了很大分歧,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下子。散会之后,我特意去了趟物证科,把从蔡凤琴家收集来的餐具都化验了一遍,结果在茶杯和茶壶里发现了氯硝西泮的残渣。”

“氯硝西泮,那不是抗抑郁的药吗?”

“是,你们心理医生治疗抑郁症用它,它其实还是一种强力安眠药,可以治疗重度失眠。不过它是处方药,在普通药店买不到,得到医院里由医生开处方药。”

丁潜想了想说:“我虽然没有实际接触过‘食人癖’的患者,不过作为人格障碍的一种,也应该属于精神类的疾病,患者在病症发展阶段很可能也会表现出抑郁、癫狂的症状,查查市里几家大医院的精神科,也许能找到蔡凤琴的开药记录。”

“那用不着了。我来其实就是告诉你,蔡凤琴不是‘食人癖’。”

“什么?”

“我说,这个案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食人狂魔’。”

丁潜惊讶地看着柳菲,见她神情笃定,不像是随口一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原因。

“我把被害人身上那些牙齿印做了统计归类,输进了信息库,结果发现那些牙齿印与中华田园犬……就是咱们的土狗,它们的牙印特征完全一样。我怀疑这些被害人身上除了彼此撕咬过的伤口,其余大部分伤口并不是所谓的‘食人狂’啃咬的,而是被野狗吃的。”

丁潜稍稍一震,随手指指床上的严果。“那她脸上的牙齿印又该怎么解释?那可都是人牙咬的,是你亲自检查的。”

“也许……是凶手再跟被害人扭打时,把她咬伤了。”

“能咬伤成这样?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吧,第一起案子中凶手把被害人的脸完全咬得面目全非,第二起案子也是一样。若非凶手有特殊的心理癖好,不可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那也未必是‘食人癖’。一个‘食人癖’的凶手好不容易绑架了6个人,宁愿逼迫他们彼此撕咬、让狗撕咬,自己却不动口,这还是‘食人癖’吗?”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越来越激烈,柳菲倔强地说:“反正我认为蔡凤琴根本就不可能是凶手,她也是被害人之一。”

“如果她真是被害人,那么严果就不会对她那么恐惧了。这至少说明,她肯定对自己的女儿做过可怕的事情,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以至于,她在潜意识中都在刻意回避谈论自己的母亲。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哼,不过又是在卖弄你那套催眠术,谁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效果。”

“既然咱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干脆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

“很简单,如果你赢了,我就请你吃顿高档西餐,如果我赢了,你请我。”

柳菲想想倒也不吃亏,点头同意了。吃什么倒无所谓,只要能让自以为是的丁潜低头认输就成。

“准备出血吧,你输定了。”柳菲先给丁潜打个预防针。

丁潜正想说话,被柳菲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柳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钟开新打来的。钟开新一直在偷偷追求柳菲,虽然这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可是这家伙有事儿没事儿总在她身边转悠,傻子都能看出来。

2

柳菲一看是他随手就给挂了,刚挂掉,钟开新马上又打过来,柳菲脸色愠怒。

丁潜见状深表理解:“是你男朋友吧,接吧,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出去不打搅你。当法医找对象不容易,我理解。”

你理解个头!

柳菲差一点儿就问候他奶奶了。

就这水平的心理医生,啥都看不懂还装作什么都明白在这儿胡说八道呢。之前对他的钦佩一笔勾销,她现在觉得,宋局长极力推荐这个人帮忙调查案子绝对是个错误。

她白了丁潜一眼,掏出手机接听。对面马上传来了钟开新死乞白赖的声音:“小菲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有什么事,我忙着呢,没事儿我挂了。”柳菲没好气地说。

“别挂,别挂,有大事儿。是组长找你,我们大家都到齐了,准备出发,就差你了。”

“出发?去哪儿?”

“你还不知道呢。我们刚刚接到报警,那个‘食人狂魔’又出现了,把人都咬伤了。”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儿!”柳菲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跟丁潜打了赌,那个“食人狂”就出现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案发现场看见的那个小孩安大宝吧,有点儿弱智的那个。”

“我知道,他怎么了?”

“是他妈妈报的警,说那个‘食人狂’要袭击她儿子,她上去阻止,结果把她给咬伤了。我们现在马上就要赶去平安镇了。你赶紧过来吧。”

“有什么紧急情况吗?”丁潜见柳菲神色异常,急忙问道。

“没你什么事,刑警队开会要我过去。”柳菲冷冷回答。

她这是存了点儿私心,不想让丁潜知道真相,就随便敷衍一句把丁潜一个人搁在医院了,免得这家伙又生事。

回到刑警队,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出发。杜志勋的脸色尤其阴沉。

他之前比较倾向认为安强就是所谓的“食人狂”。现在在安强关押期间,“食人狂”又作案了,无形中就等于排除了安强的嫌疑,推翻了他的推测。

看到柳菲来了,杜志勋说:“柳医生,把你的工具一起都带上,我们可能用得上。”

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想到前两起案子的血腥变态,大家都有点儿头皮发麻。

郭蓉蓉忽然道:“组长,丁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通知他跟我一起去啊。我有他的手机号。”

“他去了也没什么用。”杜志勋一口回绝。

特案组5位警员,另外又从平江刑警队凑到了5个人。一共10个人一起行动,为了抓捕这个传说中的恐怖“食人狂”,做足了准备。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开车赶到了平安镇。

在镇里唯一的简陋的医院里,他们看见了报案人,也正是目击者张桂兰。

杜志勋跟眼前这个女人打过交道,知道她很泼辣,喜欢耍点儿小聪明。要不然一般女人也不敢跟一个几进宫的劳改犯结婚。

此时的张桂兰斜靠在病床上,脸上脖子上有好几条血道子,左肩膀还有右手到手腕都缠着纱布,还隐隐地渗出血,看样子就是受伤的部位。

那个叫安大宝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拿着两只拖鞋玩打仗,嘴里嘟嘟囔囔地给配音。

“是你报的警吧。”杜志勋走到病床前,对张桂兰说。

张桂兰打量了杜志勋两眼,忽然认出他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浑蛋,就是你把我丈夫抓走的。他根本就没杀人,你诬陷好人。你诬陷我丈夫。”

杜志勋眉头一皱:“你丈夫的事儿,我们自有公断。说说你为什么报警。”

“我……我让你们说的那个‘丧尸’袭击了。你看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让那家伙咬的。要不是我拼命逃脱,我差点儿就被他吃了。”

“你现在把经过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杜志勋对这个女人并不是完全相信。毕竟她之前跟自己撒过谎。

“说起来还是昨天中午……我家那个小祖宗跑出去玩儿,回来以后就有点儿不大正常。在我面前装僵尸那样走路,还冲我嗷嗷叫唤。我一下就想起他爸被你们关起来的事情了,一来气就给了他两巴掌,把他关在屋里一晚上。今天早上他又出去玩儿,回来又给我学僵尸。我特来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但我反过来一想就觉得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又开始学那东西了,怎么说也不听。于是,我就留了一个心眼,下午让他出去玩,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你猜怎么着,这小东西胆大包天了,居然一个人跑到蔡凤琴家的院子里。那里死过那么多人,他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当时本来打算把他叫出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张桂兰突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问杜志勋,倒把杜志勋问愣了。这个女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卖关子。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见大宝跑到窗台那儿扒着窗台往里面看,一边看一边还在那儿笑。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我听我家老安说那屋子里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坐着死的,围成了一圈,都看不见脸了,脸皮都给剥掉了。我儿子就趴在窗台上看,我赶紧喊他让他回来,可就在那时候窗户开了,里面冒出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把就抓住大宝,把他拽了进去。”

张桂兰说到这里,脸上才露出恐惧的神情,心有余悸地看着蹲在地上玩儿的儿子。

大宝看上去倒是没受什么伤,傻乎乎的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这让大家都很不解。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杜志勋追问。

“……我看大宝被拽进屋里,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冲进里面。我看见那个家伙把大宝按在床上,张着嘴要咬他脖子,哈喇子直往下掉,那样子太吓人了……我怕大宝被它咬到,扑上去想把孩子抢过来,结果,那东西就扑上来咬我,给我胳膊啃下一大块肉,它还要咬我的脖子……”

3

张桂兰回想起来,后怕地哭起来,呜呜地说:“我当时拼命地推他,我要是被他咬死了,大宝就没妈了,谁来照顾他啊,呜呜呜呜……”

“你是怎么挣脱的?”

“……谢天谢地,屋外忽然传来狗叫,那家伙听见狗叫好像被吓到了,就松开了我,往窗外看。我趁机爬起来,抓起身边的椅子狠狠砸他脑袋,把他砸疼了,这才跳出窗户逃走了。把他打跑了,我才看见自己身上、手上全是血,手上的肉都被咬掉了,疼得我都瘫地上起不来了。但我怕那个东西一会儿又回来,就咬着牙一点点爬出了屋子,一直爬到院子门口,我才想起来我还揣着手机,就打110报警了。”

“那个袭击你的家伙没有再回来吧?”

“回……回来了。”张桂兰声音颤抖,“就在医生开车赶到的时候,他们把我扶上车,我忽然看见院子里,就在厕所墙角那儿蹲着一个黑影,两个眼睛像狼一样。就是他,我知道肯定是他。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要把他抓住啊,要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他要吃了我们全家!老安现在也不在家,他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打不过他,只能等死了……”

女人带着哭腔央求。

杜志勋瞧着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你放心。既然我们来了,就一定帮你抓住凶手,保你母子平安。也请你好好配合我们。”

女人忙不迭地答应。此时已不计前嫌,把杜志勋当成他们母子的救星。

“你刚才说你跟那个……东西搏斗过,那你是不是看见他长什么样了?”

“嗯,我看见了。”张桂兰回答。

所有警员的目光一下同时落在她身上。

这起‘丧尸食人案’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没有目击者。看见真凶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忆了。加上案情离奇,给警方侦破带来了很大麻烦。张桂兰遇袭实属出人意料,她成了食人案里唯一一个见过凶手又头脑清醒的目击者。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等待张桂兰开口。

“你为什么管那个凶手叫东西,难道他长得不像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其实我觉得还像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就是,就是长得太吓人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脸黢黑,衣服都碎了,龇着牙,见人就咬,就像一个野人似的。”

“是这样啊。”

杜志勋回身对其他警员说:“看到没有,我们要找的食人狂就在眼前了,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我猜他还在附近,幸运的话,我们很快也能看见他。”

有人打了一个响嗝。

杜志勋看了一眼胖大壮硕的年小光,年小光赶紧把嘴捂上。

“你有什么意见吗?”杜志勋问。

“没有,老大,我就是……一紧张就这样……”说着又打了一个嗝。

杜志勋不理他,对大家说:“出发前检查好自己的枪,弹匣要满弹。一会儿我们就从出事的地方开始搜查,男的在前女的在后。队形一定要紧凑,不能分散。郭蓉蓉,你负责柳医生的安全,要寸步不离知道吗?”

“嗯,放心吧组长。”郭蓉蓉拍着胸脯保证。

年小光不满地小声嘀咕:“不都说男女平等吗,怎么每次打头阵送死的活儿都是我们老爷们儿啊。”

钟开新掐了他一把:“说话吉利点儿。”

杜志勋安排完,特案组和增援刑警共10人,上车赶往蔡凤琴家。从镇医院到蔡凤琴家没多远,一踩油门就到了。特案组的车在前,杜志勋没让车停得太近,到了安家的鱼塘,他就让停车了。

下了车,他掏出手枪,让大家提前拉开保险。

这样做也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一连串推弹上膛的声响此起彼伏,战斗气氛马上就来了。

杜志勋身先士卒,带着人快速向蔡凤琴家接近。

10个人鸦雀无声,一路上都小心地倾听附近的动静,警惕着每一扇门窗,每一棵树后,每一个背光的阴影里,谁都猜不到那个“丧尸”或者“食人狂”,究竟会隐藏在哪儿。

10个人,10把枪,一直来到蔡凤琴家的大门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蔡家的大铁门半开着,地上又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把严果逃跑时留下的血迹都掩盖了,还有用手爬过地面留下的血手印,看着触目惊心。当时身受重伤的张桂兰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充满恐惧地爬过了这个院子。

杜志勋举枪走进院子,沿着血迹一直走到窗台边,一扇窗开着,地上有半个好像脚印的痕迹。

“组长!”

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面,跟在杜志勋身后,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不知她发现了什么忽然喊住杜志勋。

杜志勋回头看见柳菲一个人,郭蓉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正想发火,柳菲从兜里飞快地掏出乳胶手套套上,她眼睛很尖,伸手从拉窗和滑道之间拽下一片布条。

“这应该是凶手逃走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看起来,他跟我们穿戴都差不多,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拿到凶手身上的东西。”柳菲仔细瞧着手里的布条,兴奋地说。

她掏出物证袋把布条放进去,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不跟杜志勋打招呼就爬上窗台,跳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与上次来看到的凶杀场面完全不同,处处可以看见搏斗过的痕迹。警方留在现场的证据编号牌都被打乱了,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柳菲出于职业习惯,现场越乱就越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说明她能找到更多的更有价值的证据。

很快她就欣喜地叫道:“这里……”

“有什么?”杜志勋问。

为了不破坏犯罪现场,他没进屋,站在门口往里面瞧着。

“头发。”柳菲用手托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很像是厮打中扯下来的,“这不像张桂兰的头发,她的头发比较整齐,也比这长很多……这是凶手的头发!”

4

杜志勋的眼睛里也发了光,看来张桂兰这一次说的是实话。

“只要能抓住这个‘食人狂’,人赃并获,他就跑不掉了。”

“老大,发现他了——”

屋外传来年小光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就这一嗓子,连麻雀老鼠都吓跑了,别说狡猾的凶手了。

杜志勋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跑出屋子,看见大家都往后院跑,胆小的年小光拖在最后。

杜志勋问:“人在哪儿?”

“刚才我们正在四处搜查,从狗窝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飞快地往后院跑了。”

“黑影?是人吗?”

“是别人先发现的,我也没看清。就看见一个影子往后院那边跑了。”

杜志勋不禁冷笑,“这家伙还真够有胆量的,伤了人还不走,追。”

警察们沿着黑影逃走的方向一路紧追,把那个黑影一直追到了一大片荒草地里。杜志勋指挥警员散开,撒网一样趟着荒草往里搜索,所有人都举着枪,不敢有丝毫松懈。

谁也不知道隐藏在草丛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外面都快炸开锅了,柳菲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搜查现场,她有着超强的专注力,这让她能在任何环境下集中精力,屏蔽掉无用的信息。

她对外面传来的嘈杂充耳不闻,兴致勃勃地收集着有用的证据,头发、纽扣、碎肉、断裂的指甲……这些零散分布在各个角落的细微物证一旦被她整理到一起,就能成为最有价值的线索。

她忙了好久,收集了几十包物证袋,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喘口气。

杜志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抓到人,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待在屋外。

要说10个警察都没抓住一个凶手,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不过谁也没见过“食人狂”到底什么样儿,是不是吃人的家伙体力也异于常人就不知道了。

如果能抓到那家伙,柳菲倒真想给他来个活体解剖,好好研究研究。

“就算人跑了,我们这次也掌握了他足够的证据,一样有办法抓住他。”柳菲一边安慰杜志勋,信心满满地说。

杜志勋没接话,看起来还有点儿郁闷。

柳菲想给他汇报一下情况,听见他在厨房里稀里哗啦地翻东西,不禁奇怪,问道:“你找什么呢,组长?”

说话间,她已经进了厨房,却听门口有人回答:“你说什么?”她转回身,看见杜志勋正走进来。

她打了个激灵。

明明听见组长在厨房里,怎么一下跑到了门外?

要是组长刚从外面进来,那厨房里的人是谁?

就在柳菲惊觉时,从厨房里蹿出一个黑影,从身后死死抱住她。

柳菲看不见袭击自己的人,能感觉到那头又脏又臭的乱发扑在自己脑后,从那人嘴里散发出一股又酸又刺鼻的臭气,他紧紧抱着柳菲,那瘦骨嶙峋、硬邦邦的骨头柳菲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张着大嘴,在自己的脖子旁晃来晃去。

从杜志勋的眼神中能猜出他十分紧张。

他举枪对准柳菲身后,其实在柳菲眼里那把枪就是在瞄准自己。

“放开她!”杜志勋发出低沉的警告。

身后那个人没松开,鼻子里发出阴冷的哼哼声。

“我让你放开她,不然我就开枪了!”杜志勋晃动着黑洞洞的枪口跃跃欲试。

柳菲不知道这家伙只是吓唬吓唬,还是真有这个打算。虽然杜志勋平时在靶场训练的时候枪法不错,不过那都是固定靶,现在换成移动靶效果怎么样就难说了。

万一他的子弹偏一点点,她好不容易长了20几年的绝色瓜子脸就得血色绽放了。到时候,不用她从棺材里爬起来报复,就是那些排队排到五环以外的追求者都能把杜志勋煎炒烹炸了。

想象自己意外身亡,艳尸横陈的样子,柳菲还真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磨牙声,柳菲的雪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然想起,抓住自己的可是一个“食人狂”!他在朝自己的脖子磨牙吗?

虽然在医院与丁潜就凶手是不是“食人狂”争执不休,还打了赌,柳菲信誓旦旦地说丁潜输定了,可是事儿落到自己头上,她也心虚,她总不能一动不动赌对方不敢咬她吧。

杜志勋忽然冲柳菲喊:“小心脖子!”

柳菲本能地赶紧往旁边一歪脑袋,就听“咔嚓”一声,耳边传来了上下牙床用力咬合的声响。

那是准备咬她脖子的力度。

柳菲吓出一身冷汗。她见过《动物世界》里野兽扑到猎物身上,咬断脖子的情景。真人版的还没亲见,那感觉估计不能太好受。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

杜志勋开枪了。

柳菲顾不上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低头看自己身上。还好没中枪,但她马上也发现,这一枪也没有打中“食人狂”。那家伙仍然死死地抱着自己。这不是最差的结果,可也不是什么好结果,自己的脖子仍然很危险。

杜志勋这一枪就没敢瞄准了打,只是为了吓一吓“食人狂”,不让他马上进攻柳菲。

“食人狂”果然被枪声吓到了,尽管没有放开柳菲,但呆愣了一会儿。

接着,他扯着脖子朝杜志勋嗷嗷怪叫,叫着叫着忽然大声咆哮:“你该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叫声尖锐刺耳。

居然听不出是男是女。

就在“食人狂”状若癫狂时,柳菲趁机拉开了白大褂,露出了又白又长的玉腿。

这是什么剧情?

杜志勋面现窘色,拿枪的手都哆嗦了。

柳菲当然不是有意要刺激杜志勋。在她丝袜底端套着一个皮带,上面插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她双臂被食人狂紧紧箍着,小臂还能动,她转动灵巧的手腕,用手指夹住刀柄抽出手术刀,反手抓在手里。

“食人狂”正在她耳边狂叫,她一刀刺进他大腿里。

“食人狂”的狂叫立刻变成了惨号,抱住柳菲的胳膊不由得松开。

5

柳菲抬脚朝他脚尖狠狠跺上一脚,跟着一个肘拳杵在他瘦骨嶙峋的肋骨上,把“食人狂”撞了一个趔趄。

柳菲力气不大,但攻击的部位全都是人体要害。

“食人狂”捂住受伤的腿疼得躺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杜志勋抓住机会,冲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用手铐铐上。

他这才长长嘘口气,后背都让汗浸透了。想想刚才惊险的一幕,连他都觉得后怕。

他看看柳菲,倒还算镇定,除了脸色有点儿苍白,丝毫没有其他女人那样的软弱不堪,惊魂未定,需要安慰的可怜相。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张美女的皮披在机器人身上。

柳菲整理一下衣服,问杜志勋:“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刚一直追到后面的河岸那儿,却找不到他的影子了。我当时就多了一个心眼,这家伙胆大包天,总喜欢往蔡凤琴家跑,我就想回来看看,顺便检查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真够狡猾的,给我们杀了一个回马枪。”

幸亏杜志勋赶回及时,跟“食人狂”前后脚到,这才帮柳菲解了围。

柳菲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凶手,正在痛苦地呻吟,那一刀刺得挺狠,手术刀锋利,切开的口子又细又深,血流不止。

柳菲对杜志勋说:“我刚刚收集了足够多凶手的证据。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把这家伙带回去好好比对一下。就算他不认罪也不行。”

“就是他,没错。”杜志勋肯定地说,“你还记得这家伙刚才说的话吧。”

“记得,怎么了?”

“在给严果催眠时,严果在失控的状态下说出了完全一样的话。”

“完全一样的话?”

“你当时不在场。丁潜认为,那是有人对严果说过相同的话,这个人给她的精神带来了极大伤害,连他说过的话也能刺激到严果。她在被催眠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说出来。”

杜志勋很不愿提这个人,不过涉及他了,只好简单地给柳菲讲一下。

柳菲点点头没说什么,她打开勘验箱,居然还能找出一卷纱布,她准备给凶手做一个简单的包扎。

杜志勋刚才开那一枪,枪声传得很远,在附近搜索的警察听到枪声都陆续往回赶。正好看见柳菲和杜志勋擒获了“食人狂”。大家既兴奋又新奇,一个个都挤在门口,争着抢着想看看这个神秘残忍的“食人狂”长什么样。年小光胆子不大,好奇心还特强,他一个人卡在门口进不来,把其他人都堵在了外边。钟开新半拉身子被年小光挤在门框上,压成了烤鱼片,此时一点儿都不开心,嘴里喊:“年胖子,你能不能动动身子,让我进去?”

“我动不了,我屁股让人顶住了。”年小光很有内涵地回答。

“靠。”

柳菲打开纱布要给食人狂包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家伙。

他的模样跟张桂兰描述的差不多,头发乱蓬蓬、脏兮兮的,几乎遮住了脸。衣服又脏又破,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异味,闻着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

不过这家伙骨架并不大,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食人狂”,是个健硕恐怖的类人怪物。他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柳菲把他腿上的伤口用绷带缠住,看了看他隐藏在乱发下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心生好奇,忍不住伸手想撩开他的头发看看他长什么样。

“食人狂”似乎还有点儿胆怯,防御性地向后缩缩身子。由于双手背铐,行动很不方便。

柳菲伸手拨开了挡在他额前的头发。

现出一张皮包骨的脸。嘴里还在嚼着香肠片,看来刚才是钻进厨房找吃的呢。

柳菲盯着这张脸,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杜志勋问。

“居然是……是个女的。”

“女的?”

杜志勋凑过来仔细看,“食人狂”那张脸瘦得颧骨高耸,上下牙床凸出,活脱脱一只老猴子。脸上也全是灰泥,但依然能够看出是个女人的长相。

残忍杀害数人、让人闻之色变的“食人狂”居然是一个女人。

这个真相实在够震撼的。

杜志勋强抑心中的惊讶,沉声问“食人狂”:“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食人狂反应木讷,目光涣散,似乎对杜志勋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回答我,你是谁?”

“食人狂”的目光转向他,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狠戾凶残,完全是一副倦怠的病容。

“她失血过多,需要马上送医院。”柳菲提醒。

尽管这家伙罪不可赦,但警员们还是不得不先救活她。

杜志勋让年小光和钟开新把她抬上车,直接送到了最近的县医院进行输血抢救。他还没忘了给她拍一张照片,拿给张桂兰辨认,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袭击的她。

张桂兰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对,就是她,就穿了这身衣服,就是这个样子,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把她抓住了……哎,你等一下啊,我再看看……”

不知为什么,她抓着杜志勋的手机不撒手,仔细看起来没完。

“你要看什么?”杜志勋问。

“她咬我们的时候,我没看清她长什么样,现在她脸擦干净一点儿了,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眼熟?你在哪里见过她?”

“你还有没有照得更清晰点儿的照片?”

“你等一下。”杜志勋打电话给钟开新,他和年小光正在县医院里看着凶手,杜志勋让他拍一张脸部的特写照片发过来。

照片发来了,杜志勋调出照片给张桂兰看,没想到张桂兰“啊呀”一声惊呼,吓得把手机扔了。

“你干什么?”这可是杜志勋刚买不久的手机,叫她一下就扔地上了。

“她……她……我认识她……”张桂兰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浑身哆嗦着,看着不像是装的。

“你认识她?她是谁?”

“她就是蔡凤琴。死人那家就是她家。”

“蔡凤琴?!”杜志勋吃了一惊,“你……你确定吗,这个人都变成这样了?”

“虽然比以前瘦了,可就那个样子,我确信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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