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假装发怒,结果不成功,反而将何苗真的惹怒。
本来嘛,张轩没拿他当回事,按照原有历史轨迹,如果没有大的改变发生,何苗不久于人世。对一个死人,何必客套?
可他现在牛逼啊,车骑将军在武官中很是显眼,比他高的一个是大将军,那是他哥。
论官职排序,还有骠骑将军在他前面。不过呢,担任此职的是董重,也是外戚。不同之处在于,何家是新鲜出炉的外戚,先帝媳妇的娘家。而董重是先帝他妈家,董老太后的侄子,属于老一辈外戚。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何苗作为后起之秀,他迫切需要进步,跟随做大将军的兄长一起,成为大汉王朝的实际控制者。
只是在张轩看来,何进可能有真本领,只是还未曾见识。这位何苗差了些意思,听说他在镇压蛾贼的时候立功,具体的不太清楚。
三国的时代不容小觑,张轩见识过牛人,比如曹操,比如袁绍,还有自己的父兄,都绝非自己的能力可比。
但是对何苗,张轩有几分信心,见他发怒也不着急,更不害怕。
你让我站住,那我就站住?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你说让卫士抓我,我不会拔剑呢?
何苗的修行别说是曹操了,哪怕是与身旁的王允比,都差之远矣!
但何苗的地位在此,今日参加宴会的不乏卢植这等的大臣,也有陈琳这等才华横溢的文人,但他仍然是宴会的最中心。
张轩不给面子,其实不用卫士擒拿,早有人拉住衣袖,劝道:“致远贤弟,稍作等候!”
既然是装作发怒,索性更像一些,张轩刚想一意孤行,察觉劝阻的人竟然是荀攸,此人可是自己的心仪之人,若有一天真有机会逐鹿中原,荀攸是居家必备的优质人才。念及此,张轩还是收起自己的任性,给对方留点好印象。
他站住了,在荀攸揽着肩膀的劝慰下,重新坐在原处。
何苗脸色不见舒缓,质问道:“本将军为国杀贼,何错之有?今日席间之事,我看你有何可以辩解?”
张轩问:“为何要辩解?”
举座皆惊,这是什么态度?怪不得不少人称呼他“小霸王”,举手投足之间,果真有几分蛮横无礼。
我说的话,出于我口,入于你耳。听则听之,不听拉倒,有什么好解释,又有什么好辩论呢?
可事实是,何苗觉得你言语顶撞,当然要解释清楚。
怪只怪张轩耐不住性子,他急着找蔡琰,言谈间粗鄙一些。还没来得及找王允的麻烦,先惹到何苗这尊瘟神。
当张家放弃辩解的时候,大家为他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何苗是谁吗?他的手段有多狠辣吗?
王允不停向张轩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闹僵呢?
张轩摇摇头,假装老成的叹口气,既然你逼我讲理,那我勉强说几句。
“何将军说要为国杀贼,敢问贼在哪,贼是谁,如何杀?”
不用你回答,这只是个反问。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所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什么意思?你自己体会去,要想对付宦官,明明有好多种办法,你偏要选择最艰险的那一个,又是调集董卓、丁原的军队入京,又是派出众多部将招兵,是否有些小题大做呢?
何苗算不得人杰,但他不傻,听出张轩语气中嘲讽不断,反问道:“那你有何招?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战,未必是答案。但可以谋划一番,让事情变得简单。”
何苗还是一贯的刻薄,几乎是用鼻孔发出的声音。
“愿闻其详!”
张轩恼火,但没有表现出来,说道:“诸位的敌手是谁?口口声声的阉竖,是宦官?难道是全部宦官吗?”
宦官之中,难道没有好人?难道没有你们的朋友?亲戚?同乡?
大汉没有律法吗?犯法的人该杀,没犯法的呢?做了好事,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呢?
宦官们都杀了,皇宫里那些活谁干?各位手起刀落自行阉割,然后入宫吗?
没有宦官,你何家的女儿是怎么当上皇后的?你家皇后毒死王美人的时候,没有宦官帮忙,怎么保住平安的?何大将军入宫,是谁挤眉弄眼报信,提醒大将军快逃,侥幸保住一条性命的?
张轩的话好似发牢骚,别人眼里活该千刀万剐的阉竖,你非说其中有好人?话糙理不糙,道理是对的,但是非常不符合现场气氛。
大将军府现在的做法,就是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丝毫没考虑合理性,以及由此带来的后果。
唯有一人懂了张轩的意思,而且还能说出来。这个人是荀攸,他帮忙解释道:“致远贤弟一番好意,对付阉竖,应该分而击之。”
同样的话,换不同的人说,效果是一样的,但动听了许多。
没错,如今的朝廷之中,宦官势力强大。但他们不是铁板一块,需要对付的经过层层筛选,你会惊奇的发现,其实只需要干掉蹇硕一人。
而何家为什么举步维艰,以至于领头的何进躲入军营不敢入城,无非是因为宦官手里的西园军。
但西园军是蹇硕一个人的吗?
他是上军校尉,名义上统帅全军。但你知道西园军有八个校尉吗?袁绍、曹操都在其中,有没有试过哪些可以拉拢?哪些保持中立?还有哪些冥顽不化呢?
当你做好准备,只需要瓦解蹇硕与他人的关系,让他在皇宫内形单影只,到时候派出一人,去皇太后那里请一道旨意,找一个适当的场合,当场宣读后将其拿下。
如此容易的事情,被你们搞成大队人马厮杀,大汉朝可能举国动乱。此举顶着为国除贼的美名,实则是不折不扣的祸国殃民。
张轩说话时已经尽量含蓄,还是忍不住带了点情绪,道理是极对的,却刺耳挖心。
何苗傻眼,还从未有人说他祸国殃民。
张轩说了,有理有据,诸位继续饮酒,我去趟茅厕。
说到底,张轩还想趁机溜号,他需要和自己人联系,尤其是回去送信的赵宠,以及青龙卫在王允府上的卧底,必须尽快查明蔡琰的下落。
王允却拦住她,轻轻拽着张轩的右手,让他再次落座,言道:“致远贤侄,你可知老夫今日为何请你来?”
张轩纳闷,你什么时候请我了?请柬何在?
王允没理会他疑惑的表情,继续道:“何将军适才说过,阉竖之祸扰乱朝纲,我等在此不为别的,正为除贼而来!”
停顿片刻,王允继续道:“致远贤侄所说,正是除贼之策。老夫今日请诸位小聚,正是集思广益之时,不是阉竖该不该除,而是如何除?”
很明显,王允在打圆场,话分两头说,何苗这边得捧着,张轩这边也不想得罪。
张轩没办法,坐在那里,心情很不美丽。
场面有点僵,王允决定活跃一下气氛。只见他拍了拍手,六名歌姬登场。
众人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呼,继而目瞪口呆。哪怕是心情不美丽的张轩,还是着实被惊了一下,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却从未见如此之多的极品,几乎个顶个的倾国倾城。
早听说王允府上养了不少歌姬,从小选拔美人胚子,经过悉心培养,如同去鸿都门学读过书一般,几乎吹拉弹唱无所不通,读书舞剑样样在行。而且,小道消息传闻,王允是个大猪蹄子,把歌姬认成干女儿,干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王允对女儿们很是疼爱。
史料中还有些传闻,说王允把歌姬视为间谍,其中一些送入宫中做了妃子,一些送给达官贵人做妾,还有一人最离奇,竟然被用来离间董卓与吕布的关系。
正史中含糊其辞,只说王允离间董卓、吕布的父子之情。野史中却说得有鼻子有眼,于是诞生貂蝉的绝色美女形象。一个未经证实存在的女子,因为《三国演义》等文学作品的渲染,竟然成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
所以,张轩再着急,还是多问一句:“哪个是貂蝉?”
“致远莫要妄言,貂蝉是宫内女官,此处怎会有?”
貂蝉全称貂蝉冠,乃是宫内负责管理冠带的女官,除非皇帝有旨,否则今生属于皇宫。
张轩知道是自己表达的问题,改口道:“我说的是名字,或许……可能是闺名。”
王允想都不用想,女儿们的大名还是闺名,他哪个不知道?
“并无此人!”
张轩瞥他一眼,老东西,还真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对你的干女儿们太过亲近吧?你说你一个年过五旬的老汉,干嘛记住所有歌姬的闺名?
不管怎么说,张轩略有失望,他一直不信貂蝉的存在,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能有幸一睹芳容。
王允对众人说道:“诸位满饮此杯,请欣赏歌舞。朝堂之事,咱们歇息片刻,一会再议!”
于是,觥筹交错,歌舞不休。
张轩得承认,歌姬的舞姿,美是极美的。只是,美得不是时候。
过了片刻,张轩还是起身,趁着左右不注意,快步迈向亭外,嘴上还嘟囔着,去茅厕一趟。
典韦连忙迎上前来,撑过一把伞,紧随其后。
张轩第三次借故逃离,总算没有人拦着,他低声问:“赵宠来了没有?”
见典韦摇头,张轩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刚才进来时无比容易。但此后的大门恐怕会关闭,不管王允耍什么花招,先断了你和外界的联系再说。
让赵宠进不来,让青龙卫的密探得不到新指示,招数不算新,却非常管用。
张轩继续压低声音,“后面可曾有人跟着。”
典韦早有打量,点了点头。他不敢说话,自己的嗓门自己有数,一出声传出去老远,他的嗓音条件说不了悄悄话。
快!快走几步!
张轩要甩开身后人,在一个拐角处,借助典韦的遮挡,他成功跑向另一条道。
张轩心中清楚,王允的府宅只有五进五出,拉网式的搜查一遍并不需太多时间。必须在席间众人没有察觉之前,尽快找到蔡琰。
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一间房舍接一间房舍,刚找寻没多会,一个人站在张轩面前。
他整个人愣了下,本能的喊了声:“荀侍郎,怎么是你?”
荀攸官居黄门侍郎,因而有此称呼。
荀攸的表情同样意外,拉住张轩的手,赞道:“致远刚才一番谈论,果真犀利如刀。此处巧遇更是缘分,不如一同回去吧!”
张轩心里苦,好不容易脱身,怎么又遇到你?不是故意的吧?
张轩一捂腹部,“不行,还需去趟茅厕,你等我!”
荀攸纳闷,他怎么老去茅厕,难道吃坏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