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薄雪覆盖满窗台,灼灼紫焰才渐渐熄灭。敞开的木门吹进一丝凉风,轻抚女孩悄然变化的身体和丝发。
洛鸩胸口上的弯刀化作紫色荧光消散,身上披着的破碎布料的边沿也有紫荧光向外扩散,扩散之时破碎布料的面积持续增多。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眼前这个堪比厉鬼重生的女孩,已经变回人样。
一丈白练裹体,黑发披散如锻,脸上虽没血色却也极其清秀可人,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洛鸩反脚把门踹上,对着前面的黑衣人道:“接下来,做什么?”
“复仇啊。”黑衣人自房间暗处走出,应道,“那些负你之人,辱你之人,你难道就不恨吗?就不想杀了他们吗?”
那男人生得极其高挺,身形清癯如松,脸上戴着金莲面具看不清面容,但额角竟然长着一对龙角。
黑如曜晶,紫如岩玉。长约七寸,形如横枝。
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看似无恙,实则生着淡紫色的细小鳞片,他的声音沙哑有质,身上许许多多的特征都在证明他不是人,是妖。
上下两个灵界自上古以来就经常受到妖界骚扰,可自三百年前妖界的入口封印,很少有大妖出现在灵界了。
而洛鸩眼前的这只妖,明显已经达到了独身可撼一国的实力。这样强大的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出现在洛鸩的身旁,轻笑浅谈?
洛鸩轻笑一声,反驳道:“我如今这副鬼样子,如何复仇?”
“我曾灵脉被挑,灵丹被毁,外界接传谣言我已死透,就连洛家也早已被我二叔霸占,暗地里发布缉捕令命人前来追杀于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说。”洛鸩的神情很平静,口中所说的仿佛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如何复仇?”
“本尊有名字。”黑衣男子答非所问,“叫帝九殇。”
洛鸩道:“那好帝九殇,你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洛家大小姐,为何还要救我?”
帝九殇低头看着眼前只到他腰部的小丫头,气势庞大,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语气一字一顿,咄咄逼人。
帝九殇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右手轻抬,眼前的洛鸩竟然漂浮到了空中,而且还向他飘去。
帝九殇看着洛鸩平静的面容,说道:“本尊自然是想救就救,你与本尊不是早就达成交易。本尊帮你重生,重回上灵界;你助本尊重修人身。”
洛鸩飘到帝九殇面前,被他一手揽住腰拽入怀里,她抬头看向他带着面具的脸,轻声说道:“你答非所问。”
“呵。”帝九殇轻笑一声,还欲再说,突然听到了极远之处传来的马匹嘶鸣之声,他另一只手长袖一挥,两人顿时不见了踪影,才又道,“有人来了。给你看一出好戏。”
洛鸩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帝九殇低头,隔着一层面具看着洛鸩如同漆黑深渊的瞳仁,道:“本尊给你看看,何为复仇。”
洛鸩猛然缩紧瞳仁。
地面表面的土粒因为震动而扬起,马叫之声愈发清晰,门外喧哗声越来越大,吵闹声传入两人的耳朵。
“这洛家二长老为什么要发布千金缉捕令,只要我们去捉拿一个死人?”
“呵,这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赫赫有名的洛家大小姐,洛鸩!”
“洛鸩,就是那个为了一个采花大盗,将自己亲生父母下毒害死,还想栽赃嫁祸给洛家二小姐洛安歌,险些把洛安歌给害死的洛家大小姐?”
“对!就是她!平时不少抛头露面,丝毫不懂得廉耻矜持,而且还欺女霸男,无恶不作。她的姐姐洛安歌没少替她背黑锅!”
“姐姐?一个大小姐一个二小姐,这明明……”
“这你就不懂了吧,洛家家主娶有一妻一妾,这妻子虽比这妾先娶进来,可这妾却与洛家家主青梅竹马,早就收作通房。单就这妻娶进门还没一月,妾就先生下了一个女儿。但由于洛家的规矩,妾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做长女,所以只好一直称呼洛安歌为洛家二小姐。”
“哎呀,那这洛家二小姐可真够委屈的,明明是长女,却一直屈居次位。”
“是呀,也多亏的这洛家二小姐深明大义,虽然很得洛家家主的喜爱,却一直不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倒是这洛家大小姐洛鸩时时刻刻,都用自己这个身份压着洛安歌。”
“这不,洛鸩平时张扬跋扈,如今遭了报应了。害死自己的父母尚未嫁祸,就被洛家二长老洛明石抓住,直接当机立断对她实施了生抽灵脉、生挖灵丹之刑。”
“听你这么说,这洛明石也太狠了吧。单就生抽灵脉这一项刑罚,就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当场惨死了。”
“呵!你又怎知这洛鸩还犯了什么事?若单单是害死爹娘想要继位,也不用受这极刑之苦,她还大逆不道,与妖族勾结!”
“与妖族勾结!?她竟如此罔顾人伦?!”
“对呀,我们如今是替天行道啊!”
“对!替天行道杀了她!我们今天要替那些被妖害死的亲人同胞报仇!”
门外的声音愈发义愤填膺,气氛也愈来愈高涨。为首的一名男子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门。
“砰——”
踹门卷起的风终于把那堆篝火给吹灭,本该漆黑一片的庙内门外高举的火把给照亮,地下横躺的一具尸体和一堆焦灰所朝的方向,都指着庙中唯一的活人。
洛鸩。
她眼中泛着紫光。
庙外的人马看到里面一名少女时,所有声音的都消弭殆尽。
眼中泛着紫光的少女开口,唇中无声吐露四字:“屠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