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彻的眼神有一瞬间暗淡了几分,大约他的眸子原就幽深,宁轲没发现,连傅彻自己可能都没发现。
宁轲忽然起身,傅彻还半蹲在地上,此刻她居高临下,像女王吩咐自己的臣子一样,淡淡说道:“韩王殿下,驸马这件事你已经查了很久了,最好尽快结束吧。”
言下之意,她高估了傅彻办事的效率。
“我做的远不合你的意对不对?”
傅彻眼底一闪即逝的失落,他不喜欢宁轲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鼓动了一下腮帮子,艰难地问道。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面对宁轲的时候,洒脱坚定的心难得地有些卑微。
“怎会,韩王殿下向来远理朝政,贸然上手,不熟悉也是自然的。”
宁轲不愿意久留,丢下这句话便行礼离开了。
果然,此后两天,恭阳侯府的动静极大。
傅彻为了找借口查清梁时和梁邝御婢的关系,竟然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盘问了一遍。
最后,很自然的,留下了最可疑的那位,梁邝御婢心屏。
心屏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大理寺扣下,但是,只要有人想将她留下,就没那么多原因。
“说吧。”傅彻冷面无情,此刻的他,与审判死人的阎王没什么区别。
“奴婢不知道韩王殿下在说什么。”
“所有的事,”傅彻冷冷开口,挑了一下剑眉,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
“奴婢只是恭阳侯府的一个下人,一无所知。”
“你似乎很喜欢并蒂莲的样式,”傅彻手里盘着一个香囊,藕荷色的,就是那日公孙澜在梁时的房内搜出来的。
现在却在傅彻手里。
一向行事低调,从不与朝中其他机构合作的独步司,身为少司长的公孙澜,竟然将这么重要的线索送给了傅彻。
傅彻大约还没意识到这其中隐含的情感,只以为查同一桩案子这样做也是正常的。
“别在这样的证据面前继续欺骗人了。”
傅彻的声音在四面密不透风的牢房里格外清楚,格外地杀人。
心屏颇有点姿色,年岁大约比和政公主傅盈还要轻一些,一直做奴婢,大约也提心吊胆惯了。
被傅彻这一吓,心便被狠狠捏紧,顺带着眉头也皱起来了。
“你应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罪。”
傅彻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重重一击。
心屏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只靠鼻息已经让她喘不过来气了。
“梁时是怎么死的?”
心屏眼神闪躲,并不说话。
“梁时是你杀死的。”
傅彻很会这一招,这样莫名的栽赃突然让面前缄默已久的女人开了口:“不是,我不知道,府里的小厮见他死了我才听说这个消息。”
“心安了?”
面前的女人重重地摇头,疯狂地否定,就像有一盆墨水朝自己泼来,而自己只能快速闪开,不然,身上沾到墨水,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心屏几乎是吼出的声音,“他上吊死的,他是自杀的,和别人没关系。”
“上吊?他是中毒死的,”傅彻冷不丁来这一句话,“谁说他是上吊死的?”
心屏突然呆住,复而喃喃道:
“我记错了,中毒死的……我不知道,小厮说是见人上吊死的,应该是啊,还是中毒,我真的不记得了,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傅彻见眼前人疯疯癫癫的样子,稍稍提了点声音,道:“你们既然有那种关系,你又何必杀他呢?难道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秘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秘密。”
“惠风堂表面上是茶庄,背地里其实是梁时的产业,他与茶马司勾结获得茶引,再以合法的名义将茶运出去贩马,通过高价卖出获取利润。
这些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心屏抿了抿嘴,咽了咽唾沫。
“不过,你们二人的关系,他应该还没信任你信任到将自己的罪过告诉你,那你要是不小心知道了这件事,他还会放过你么?”
“他对我很好,即便我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他也没想过将我杀之封口,我怎么可能因为顾忌而杀他。”
心屏到底是太过心急摘清自己与梁时之死的关系,不经意间抖落出另一间事。
“这件事是真的?”
傅彻眸中精光一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伴着寒意彻骨的声音。
心屏脸色一变,方回味到傅彻的用意,他真的太狠了!
“少司长,不好意思了,我的案子恐怕要先结了。”
傅彻没有转头,只是将眼神稍稍往自己的右后方动了动。
公孙澜从后面的墙边出现,刚刚她全部听到了,这是傅彻与她做的一场戏。
“恭喜韩王殿下,梁时生前的案子可以结了,但是他的死还得继续查。”公孙澜言语里的冷意很淡,语气说不上温柔,但并不不忍于千里之外。
她冷冷地对心屏说道:“恐怕你得从大理寺搬到独步司小住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