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暄王的身子猛的一震,他激动的扬声冲着我喊道:“他们可有为难于你?”
见我连连摇起的头,暄王终于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你当真要随他去吗?”千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淡淡飘进耳畔的,是数不尽的忧伤。
我惨淡的一笑,侧头回望向了身后的千羽,缕缕发丝随风缠绕在双眸,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平淡的答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听了我的话,千羽一愣,带着一脸的阴郁,他紧咬起了牙关。然后却还是只给了我许久的沉默,因为此刻他再也回答不出我任何……
他翘首仰天,化成了脸上那凄恻的一笑:“罢了,你走吧。”
他转头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一名海贼说道:“放只小船将她护送去那只官船。”
话落,他便转身走向了舱中。望着千羽那尘满是悲怆的背影,我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终还是要随他而去的不是吗?尘世中,真的是注定了太多的事。多到我们,根本无暇去改变这其中的任何……
思绪忧忧的跟着一名海贼踏上了拢靠在船边的一叶轻舟。
孤帆随浪摇曳前驶,滔滔江河卷浪而过,心事万千,终化成了心头的一片酸涩。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怀念着远方的家与亲人。只是如今,我不知道那个家还能否算是我的家,而那些亲人,又还能算是我的亲人吗?身上明明淌着的,是相同的血。可我的灵魂却是属于着这片遥远又荒漠的年代。
“你当真没事吗?”温柔的话语打断了我纷扰的思绪。一双手轻捋过我乱在额间的秀发,抬起眼,迎来的是暄王那一脸的担忧,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恍惚的站在了他的身前。
我淡淡的冲他摇了摇头。
“走吧。”暄王忧伤的拉过我转身欲向身后的舱中走去,“你该回宫了。”
我却是定身站在了原地,带着满眼的恳求,我轻拉起了暄王的衣袖:“我想先去一个地方,随后我自会随你回宫。”
暄王背向着我,我看不见此刻在他脸上堆满着的是怎样的惆怅。唯能清晰听到的,是他言语间那诉之不尽的苦涩:“皇兄下了圣旨,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在第一时间捉拿你回宫。你是想要本王抗旨吗?”
“我向你保证,不会耽误太久。”拉在暄王衣袖上的那双力道也不由得加大了几分,“请你,别拒绝我。”
话落,身前暄王的背影猛然一震。他缓缓的转头向我望来。眼中掠过一丝忧伤:“本王真后悔当初没有不顾一切的将你带离出那个皇宫。”
我垂头避开了他那令人心疼的目光,淡漠的一笑置之:“别说了,都过去了。”
已经记不起那日与你的初遇之时,距今已是相隔了多远又多久。原来,一直以来你对那件事始终是那样的介怀吗?只是,那些真的都过去了……
“你要去哪里?”许久的沉默后,他终在轻叹了一声之后幽幽的向我问道。
“水月庵。”我说不出具体想要去的所在,只是知道自己必须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水月庵的地方。一名娇美的女子带着她那一脸阴沉的笑意,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清晰映在我的脑中……水月庵,那个女人——她就在那里。
“你要出家?”暄王惊讶的看着我,“你不是答应了我,要随我……”
未等他说完我连忙说道:“我只是想去那里寻一个人。”
听了我的话,暄王暗自舒了一口气:“寻人?你要寻何人?”
我别过了头,定定的望着眼下那层层奔流涌过的江河,蓦然的说道:“我不能说。”
暄王在我的脸上打量了许久,终还是徒劳的放弃了他的探究:“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将此事告诉本王,本王何必自讨没趣?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我涩然一笑,却再无言相对。
耳边紧紧的环绕起了昨夜那个男人最后对我说起的话:“明日,千羽便会送你去水月庵。这把匕首你要贴身藏好。行刺一事,你千万不可多做任何的犹豫。否则便一定会悔不当初。”
他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何任我苦苦追问,他却始终再不向我多透露半句。
那时在他的脸上分明写满了不能言诉的难言之隐。总是觉得,他有意无意的在瞒着我些什么,可又究竟会是什么呢?
一种不好的感觉笼过心头。明明感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充斥着数不尽的阴谋,可自己却还是身不由己般的正一步步的涉近了这个精心为我而设下的陷阱……
不知道官船在江中行驶了多久。直到眼看着天边的夕阳收起了那最后的一抹嫣红。船终于缓缓的泊在了一座耸然而立的青山旁。
我回身望着站在甲板上不远处的暄王:“我们这是到了吗?”
暄王似是没听见我的话,此刻他只是深眉紧锁,目光阴郁的直盯向了远处。
我走近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只造诣精湛的船只正轻荡着停泊在江边。我喃喃的说道:“你在看什么?那好像不是我们的船。”
暄王这才注意到了已是站在身边的我,听到我的询问他身子轻微一怔,然后讪讪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没什么,希望是本王多想了。”
说完他伸手指向了处在山腰上的一座庵堂说道:“那里便是水月庵了。本王恐怕是不方便随你一起去。我在这里这里等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本王的话,记住,速去速回。”
从始至终,暄王谨慎的吩咐着我,可目光却始终忧心忡忡的停滞在了不远处的那搜船上。而我却已经是再也来不及去读懂在他目光背后那抹复杂的担忧意味的究竟是什么。一颗心早已经是系在了那座悬落于半山腰间的水月庵内。
那个女人为了一己之欲。竟不惜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她明明就是那样的罪大恶极和十恶不赦,此刻她就置身于眼前的那个庵堂内。只要杀了她,便可以替碧彝族成千上万的族人报仇,杀了她就可以替惨死的母亲报仇,杀了她便可以解去那种在自己身上的血咒。
鼓励的话,一句句的在心中念及了千万遍,可却不知道为何,我还是踌躇不决的怔停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