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清了门外来人，老太监‘扑通’一声，豁然下跪。
伴着步履声，我随然睁开了眼睛。只见靖王他身着一袭戎装，正缓步向我走来。面色平淡无鹜，除了一色淡定，再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他款步到了老太监的身前，站定。
“朕可有下旨说，要你代朕来私审她吗？”靖王淡淡垂眸，轻声问道。
“这，这……”老太监支吾的应着。
不等他开口，靖王却是蹙起眉心，作出了一态思索：“怎么朕会不记得了呢？”
“这，这……”老太监眼珠一转，“奴才既然食朝廷俸禄，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尽一点绵薄之力。”
靖王微微颔首：“这么说，那就是没有了？”
老太监刚欲开口，却，再也开不了口了。伴着一脸的惊骇，他那双涣散的瞳孔，逐渐绽大，再绽大……
随后，倒身在了身下的一片血泊之中。再也，一动不动。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靖王：他方才那是在……杀人吗？
他面上的神色，明明是那样的泰然自若，未见一埃的嚣尘。可手中，却是持着匕首，淡淡的抹过了那名老太监的脖颈。鲜血四溅，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曾去眨一下……
“怎么？没见过朕杀人，害怕了？”靖王用匕首端起了我的脸，冷笑着问道。
我颤抖着望向了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若不曾回头。那，该有多好？
“心若不定，又如何能去赴站？情若不断，此行无疑是去赴死！你以为，朕会和他皇兄一样蠢吗？”靖王讽言说道。
原来你去而复返，是想要来定心，断情的吗？
呵呵，是了。梦，终应了。你，终要来杀我了。
“告诉朕，由始至终，你对朕，可曾动过真心？哪怕，只是分毫？”靖王的眼中，淌出了一抹难掩的痛色。
见我不语，靖王眉心一蹙。
伴着颈间袭来的疼痛。鲜血，漫过刀刃，涓流而下……
定心，断情。此二者，能保下你之平安吗？若是如此……
涩然一笑，泪凄满颊，我定然向他答道：“没有。”
“好，好，好。”靖王频频颔首，自嘲的笑了，“好一个‘没有’，朕究竟在对你怀抱着什么期望？朕不该忘了的，你就是一匹狼。是一匹，怎么喂，也喂不饱的狼。可笑朕竟会为了你这样的一个女人，去负尽这天下所有的人！甚至，连朕的亲生母亲，朕都辜负了。”
话落，他冷然向我望过。颈间，瞬时鲜血涔然……
心意凉凉，我痛苦的咬起了嘴唇：“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可以为书瑜报仇了。杀了我，你就可以为碧瑶报仇了。杀了我，你就可以为鸢儿报仇了。杀了我……你就可以为你的母后报仇了。”
说完，我哀怨的紧闭起了双眸，轻声的唤道：“求你，杀了我吧。”
靖王悲怆的望着我。一滴泪，带着永世难掩的殇，缓淌而下。
冷然一笑，他扬起了手中的刀，向我挥斩而来……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腕上的铁链登时被斩成了两段，我瞬时跌倒在地……
我惊愕的张眼抬望向了靖王……
“你走吧！”话落，靖王随即自怀中掏出了一纸方书向我丢来。
我颤抖着拂手端起了身前的纸笺。‘休书’两个大字，赫然入目。
“为什么？”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靖王沉默的望着我，眼底，满是哀伤。
“告诉我，为什么？”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
走到身前，我紧手拉起了他的衣襟：“亲手杀了你母后的人，是我呀！杀了我，你便能为你的母后报仇了，不是吗？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说话呀！”
我摇晃着他的身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靖王拂手掰开了我的手，平淡的对我说道：“欠母后的债，朕自会去还。勿需你操心。从今往后，朕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说完，靖王转身欲走。
‘欠母后的债，朕自会去还’？他这是什么意思？望着他那画满了离别的背影，我心蓦地一紧。难道……？
不！
拖着一条血痕，我迭步追向了靖王。
环起双臂，我紧紧的抱住了靖王的后背……
“放手！”靖王语气冰冷的向我说道。
“不放！”
“放手！”
“不放！”我扳过了靖王的身子。就在他转身的一瞬，我的泪，倾时涌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准！我不准！”
“你不准？”靖王冷然一笑，“你凭什么？”
我登时被他问的语结，
是啊！如今，一纸休书，你我之间，已是再无瓜葛。我又凭什么向你说不准？
恍惚中，靖王已是伸手掰向了我的手。可他越是掰，我却越是攥的紧。
挣扎中，一个力道，猛的袭向了我的后脑……
伴着生生的疼痛，意识渐渐的离我远去，远去。在一片浑噩的黑暗中，我流着泪唤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我，值得吗？”
黑暗中，一语忧伤，涩然的荡向了我的耳畔：“就让朕，再最后的为你傻这一次吧！”
浑噩中，匆匆的马蹄声，在耳边隐隐作响……
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为何……竟会感觉到这般的颠簸？我紧颦着黛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头，好痛。
我边揉着后脑，边打量着周边。我这是，在马车里吗？
脑中蓦地忆起了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于是我忙探身拂起了车头的布帘。风，堪堪划过耳畔。月色下，望着身边呼啸闪过的青山绵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娘，你醒了？”
待看清了眼前驱车者为何人时，我不禁失声唤道：“常公公？”
常公公向我点头示意，随后，又继续扬手抽起了马鞭。
“常公公，你这是要送我去哪啊？”我惊愕的向常公公问道。
常公公却是言辞闪烁的向我回道：“皇上有命，要奴才送娘娘出宫。”
“皇上他……”刚欲开口，我忽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猛地咯了一下。
于是，我恍惚的自怀中掏出了一封纸笺。我颦着眉，缓缓的摊开了那张纸笺，只见一封留书，赫然入目：
“朕时常在想，与你的相遇，究竟是上帝对朕的恩赐还是上天对朕的责罚？如今，朕犹能清晰的忆起与你初遇时的那每一点，每一滴。夜宴上，朕坐在席间，远观着你那翩若惊鸿的倩影伴蝶舞动，每一颦，每一笑，都成了朕永生最甜蜜的难忘。其实，朕又何尝读不出你那双泪眼迷离的迤逦中为他人所荡尽的缠绵和酸楚？可是朕却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样的一个你，爱上了那样一个深爱着他人的你。有时，朕时常会想，倘若你先遇见的那个不是皇兄而是朕，你先爱上的那个人是否就会是朕而不是他？朕娶了你的人，可却终是没能娶到你的心。可朕却愿意去等你，等有朝一日你会带着你的那颗心一起再回到朕的身边。那日，你告诉朕说你爱朕，朕毫不怀疑的便信了。如今想来，究竟是你演的太真，还是朕爱的太痴？答案，不得而知。朕只知道，你利用了朕对你的爱，去伤害了朕最至亲的人。朕只知道，不管你对朕做过些什么，朕终还是恨不起你，也终还是不忍心去伤害你分毫。朕只知道，自己的那颗想去爱你护你的心，始终不曾撼动……
其实很多时候，朕都想过要去放手。只是挣扎过后，终还是舍不得也放不下，于是只好作罢。如今，朕却是不得不放手了。诚如你所说，朕不能给你幸福，所以朕最后能为你做的，便是放你离开，放你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今生，朕对你的爱虽始于偶然，却是止于永久。来生，朕却期盼，我们最好不要再相遇。”
呵呵，原来如此。
这封留书，源自于此。怨抛不开，恨放不下。可你却不忍心来伤害我分毫……
所以，你便想要代我去赎罪吗？
思及此，我紧手攥起了手中的纸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