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千宫赫的话,我猛然一震。
再抬头望向太后。鼻息寂然,淌不出任何生存的气息。瞳孔扩散,集不起任何闪耀的焦点。
她竟然是睁着眼睛去的……
我怔怔的望着她。泪,漱漱而落。哪怕不曾心痛,哪怕不曾忧伤。可却,抑制不住那自眼角淌落的泪滴。
“你哭什么?如今,你身上的血咒已经解去了,难道不好吗?”身后,千宫赫语气平静无骛的向我说道,“这个女人,作恶多端,有报应如此,也是天命所归。我总算是替雪蝶报仇了。”
说完,千宫赫仰头大笑了起来。
我放平了太后的遗体,然后拂袖擦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伴着股股扑鼻而来的血腥,我凛然站起了身子,回头望向了千宫赫,冷言问道:“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报仇,你又知不知道,雪蝶她究竟用不用你来替她报这个仇?”
果然,听了我的话,千宫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道犀利扫向了我的面庞,他蹙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迎向了千宫赫那双寒气逼人的目光,冷静的说道:“雪蝶她早就放下了这所有的仇恨,也许,她根本就不曾恨过。倒是你,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的背负着这个仇恨,不肯放手?雪蝶她虽然死了,可是她的灵魂仍然快乐。你呢?你虽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哪怕只是一天,你可曾快乐过吗?”
话落,只见千宫赫跟呛一步,他神色恍惚的向我问道:“你怎么知道雪蝶她会快乐?”
“我见过她了。”我平静的答道。
“什么?”千宫赫激动的跑到了我的身前,一把攫起了我的双肩,颤声问道,“你说你见过她了?看来我猜的没错,她的灵魂果然还没死是不是?”
脑中忽地闪过曾经的一个画面:护城河边,我捧着花佩,蹲在女童的身前。女童俯身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说:‘他在等你。’那个声音,如今我终于忆起来了。原来,那就是雪蝶。而她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所指代的,又是何人呢?
见我恍惚,千宫赫粗暴的摇着我问道:“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哪里见过她?说啊!”
我恍过神来,望了眼面色焦急的千宫赫,定然答道:“梦里。”
千宫赫一怔,只见他呆滞的松去了攫在我肩头的双手,喃喃自语道:“雪蝶,你为何要这么残忍?你可以去梦里会她,为何不来见我?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吗?”
我同情的望着身前一副痴癫状的千宫赫。
所谓为爱痴狂,便是如此了吧?
“放手吧,如今太后已经死了。你心中的仇恨,也该放下了。”我触景伤情的说道。
不料,千宫赫听了我的话,却是冷然一笑:“放手?太后是死了,可是她最宝贝的儿子还活着呢,不是吗?黄泉之路,荒芜漫漫。难道他就不该下去陪陪他的母后吗?”
我大惊,一把拎起了千宫赫胸前的衣襟:“你敢!我警告你,你不许去伤害他。这件事,根本就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你何以要拖他下水?太后的死,难道还抵不去你心中的仇恨吗?究竟再死多少的人,你才能够满意?我看你简直是疯了!”
听了我的话,千宫赫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是疯了。早在那个狗皇帝将雪蝶从我身边夺走的那一刻起,我便疯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以为太后她死了,你便能解脱了吗?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以为,你的灵魂还能够再纯净吗?”
我一怔,蓦然的垂头望向了自己:看到的,是太后在我衣襟上留满的那团团触目惊心的猩红……
双腿袭来一阵酥软,我瞬时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千宫赫蹲身在了我的面前,他端起了我的脸,讥讽的说道:“就算你可以不顾及你和他之间那份不存在着血缘关系的骨肉之情。可背负着这份弑母的血债,你认为,你还能够再去与他长相思,永相守吗?”
伴着面间的苍白一色,我颤抖着抬眼望向了千宫赫:“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只见千宫赫的唇角荡起了一抹邪恶的笑意:“还记得太后她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吗?别忘了,你是我手中的棋子,而这盘棋,也还尚未下完。我能利用你杀了太后,同样,我也能利用你,去杀了他!”
我的身子猛然一震。
想起靖王,我心中一酸。
你的母后,已是死在了我的手下。难道,我还要再去亲手伤害你吗?
诚如千宫赫所言,今生,我已是失去了与你长相思,永相守的资格。那么……
还记得我咏在你扇上的那句话吗?
情牵今生,情牵来世。
若有来世,就算你不要与我再来相遇。
我也定要去寻你。寻你,遇你,缠你。续下,你我今生这世未完的情缘……
我闭起了双眸,唇边缓缓绽起了一朵凄美的笑靥,我冷然向千宫赫说道:“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利用一颗死棋来出奇制胜。”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我话音刚落,千宫赫已是拂手一把攫起了我的下颚。
他冷笑一声,对我说道:“你想咬舌自尽?恐怕没这么容易罢。既然你要如此而为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千宫赫猛地一掌拍打在了我的额顶。疼痛袭来,我倾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栽倒向了身下的红毯之上……
当我再睁开眼时,檀木高床,落地纱帐,赫然映入眼底。
我撑起了身子,拂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自己这是在寝宫中吗?
“醒了?”只听靖王的声音平淡的自身边传来,“朕方才下朝回来,看你还在睡,便没去唤醒你。”
我一惊,忙寻声望去。
只见靖王正一脸惬意的端坐在茶案旁,静心的翻阅着手中的古卷。
“你知道么?朕已经很久没见你睡得这么踏实了。”话落,靖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向我望过,
冷汗覆满额间,我蓦然的垂头望向了自己的身下:果然,见到的,只是一袭白衣胜雪的睡裙。难道,方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对了,有件事朕想和你商量。”靖王端起了一盏香茗,若有所思的向我说道,“是关于母后的。”
心头一惊,我颤声问道:“太后她怎么了?”
靖王眉心一蹙,眸光带着几分犀利,疑惑的向我望身而来:“你为何要如此紧张?”
我怔望着靖王,一时间无言以对。
景安堂中的那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不,不对。那绝不是梦。
看来是千宫赫他趁靖王他下朝回来前,将昏迷中的我送回到了这里。他为我换下了血衣,并且制造了我一直睡在寝宫的假象。他这么做,究竟……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