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遄飞与荔子不知不觉已从山林中穿出,沿着一段寂静的铁轨走着。
陈遄飞还在坚持给陈同打电话,他没有抱着手机狂打,而是聪明的隔上十几分钟打一次,这样更为省电,他自己的手机和书包全都丢在长城上了,此时此刻他两手空空,身上就只有兜里那块玉器了。
他虽然看不出来着玉器是何物,但他也知道孙大午吞下去的就是这个东西,他小心翼翼的装在外衣兜里还拉上拉链。荔子提出想看看,但是陈遄飞没给她,说是必须洗干净了才给他看,不然碰过内裤太脏。
“嘟…嘟...”电话终于可以打通了,爸爸总算开机了,陈遄飞很是开心,然而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陈遄飞的心情就像一个鼓起的气球,却又慢慢泄气,最终萎靡在地。
他摁掉电话,然后又重新打了一次,似乎这样就能重新来过,会有人接听似的,可这次那边干脆显示关机。
此时此刻的陈同正在房顶上绝命狂奔,他心心念念着儿子,他为了接这个电话,还冒险回头去捡掉地上的手机,陈遄飞都却不知道。
陈遄飞叹了口气,拄着粗树枝默默不语,他极为要强,不好意思一直架在荔子肩上,而且荔子香香的发丝时不时撩拨着他的鼻尖,让他心神荡漾,脸红心跳。
他坚持要自己单脚蹦,因此荔子在树林里给他找了一根Y字形的树枝让他拄着。
看到这样一个乐观倔强的男孩,露出如此失落至极的表情,荔子不知为何心中一疼,她眨了眨眼想安慰他。
陈遄飞却满含失望的先说道:“我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可是我爸居然不接电话,电话还关机了。”
荔子道:“可能是有事在忙。”
陈遄飞自嘲的说道:“忙,忙,忙,我给他打电话,他就几乎没接过,总是在忙。有一次他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女生,他看着觉得人家穿的校服眼熟,问人家是不是三中的,人家说是。
他就跟人家说他儿子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叫陈遄飞,今年上初二,我那个时候都已经上初三了!”
荔子噗嗤一笑:“还好这件事只有你们俩知道。”
陈遄飞郁闷的说道:“什么呀,我爸问完之后转头就忘了这件事!可他问的那个女生是我同班同学!她把这件事传的全班都知道了,害的所有人都笑话我。
那个女生还嘻嘻哈哈来问我:’陈猴子,问我的那人真的是你爸吗?’我说:’是啊怎么了?’她挤眉弄眼的跟几个女生笑道:’我看不是,你爸长那么帅,你怎么长的像一个瘦猴子呢?’给我气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其实陈遄飞气恼的是班里女同学嘲笑他长得像瘦猴子。他爸爸是双眼皮,他随妈妈的单眼皮,他年纪尚小,四肢与面容都还未张开,因此在同龄女孩心中,自然就是一个小瘦猴子。
其实女孩子调侃一个男孩,未必就是真的嘲笑他,也可能是喜欢跟他闹着玩,甚至是喜欢他。
可惜十五六岁的男孩自尊心强,都很在意容貌,他们没有同龄女孩那么成熟,因此自然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荔子甩了甩她的马尾,她想陈遄飞年纪不大,稍微转移下话题,他就能暂时忘记这回事了,她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前方:“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面前豁然是一座清代欧式的老火车站,它背靠群山,静静坐落在铁轨对面,空旷的小站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远远还能看到一座深黑色的铜像伫立在那里。
陈遄飞略皱的眉毛果然好奇的挑起,“怎么还有这样古色古香的火车站啊?”他们走近了几步,陈遄飞看清了铜像后一声低喊,“詹天佑!这人是詹天佑。”
陈遄飞历史知识很有限,能遇到一个自己认识的铜像不容易,因此十分高兴,其实是因为詹天佑被写在课本里,这个铜像就是课本插图,可以说在中国人人皆知。
荔子笑眯眯赞道:“那这里就是詹天佑当年修建铁路的火车站了!你真厉害。”然而荔子在国外长大,不知道学生课本里都有詹天佑,因此语气里透出对陈遄飞的佩服。其实她能熟知国内近代史,才是难得。
陈遄飞拄着拐快走几步:“这个火车站好干净啊,不知道还有没有车停靠,咱们坐火车回城里。”
荔子则谨慎道:“小心有没有丧尸吧。”
他们跨过铁轨,空旷的小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丧尸,随即放心。
站在这里可以远远眺望长城,秋季时抬头便能看到漫山流丹般的红叶岭,景色极美。
可惜这里地点偏僻隐秘,也不是热门景点。即使专门来八达岭的游客,也很难寻访到此,陈遄飞拄着拐却还是非常好动,他四处蹦跶,突然看到一个石碑,招呼荔子一起过来看,上面写着:
万里长城与京张铁路青龙桥线站的交汇点
北纬40度21分0.95秒
东经116度1分6.96秒
荔子走过来感慨道:”原来这里就是青龙桥站,是詹天佑先生设计的之字形铁路顶点。当时英俄两国都瞧不起咱们,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为了羞辱咱们,这才让咱们自己修铁路。
先生他主持修建的这条铁路,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咱们干成了他们都干不了的事情,让他们从此不敢小瞧。“说到最后,声音隐隐激动。
陈遄飞看向荔子,她眼里有深深的钦佩,仿佛还有一丝委屈想跟这位长辈诉说似的。
陈遄飞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对着她说:“荔子姐姐,你说你在国外生活的对吧,是不是有外国人欺负你来着?你跟我说,我回头揍他。”
荔子心中一惊,心想这个男孩真是聪明,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她吸了下鼻子说道:“哈哈,谁敢欺负我,我自己就先把他揍飞了。”
陈遄飞想道:是啊,她身手这么好,谁能欺负她呢?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帮她出头。随后不再多话,他们在站台上转了转,还看到了百年前油灯座、百叶窗和报车器。
站台里确实寂静无人,他们又走进古老的候车室,陈遄飞大摇大摆的坐在一个红椅上,怪模怪样的手摁着桌铃说道:“咳咳,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乘客拿好行李,晚了的话就要被丧尸吃掉了。”
他这幅正经的样子逗的荔子抿嘴一笑。“也不知道这里售票员都去哪了,一会被人看到了给你轰下来。”荔子自己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奇怪,就算没有游客,那售票员和门卫怎么也没看见呢?”
还没等她琢磨过来,就听到外面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列极为漂亮的白色动车飞驰而来,缓缓减速。
陈遄飞忙拄着拐往候车室外蹦跶,边跳边挥手大喊:”停车!我们也要上车!这一站不停的吗!”
荔子忙也跟着走了出去,动车上载满游客,可惜到达青龙桥站后并未停靠,而是利用天然地形右转,车头变车尾,继续沿着东沟上坡前行,他们二人亲眼目睹了当年詹天佑设计的“之”字铁路是如何运转的。百年老站前,极富现代感的纯白动车飞驰而过,这种时光差异让人着迷。
可惜动车掉过头来之后随即加速离去,一阵轰隆隆声盖过一切,任凭陈遄飞如何大喊也无动于衷,荔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刚想提醒他,就听到耳边一阵嚎叫。
他们转头看见十几个丧尸追着动车狂奔而来,打头的两个丧尸是售票员打扮,他们此时像是疯狂想赶上车的迟到乘客,用手在动车车身抓出一道道血印。
他们身上还稀稀拉拉的洒了一路血迹,刚刚大概在隐蔽处啃食尸体,是动车的声音把它们吸引过来。
车内的估计乘客吓得不轻,这个百年老站算是一处景点,车经过此处,乘客也是纷纷拍照,这一幕把他们吓得够呛。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在庆幸车子不在这一站停靠,殊不知病毒已经扩散到了城里,下了车之后,城里等待他们的更是人间炼狱。
然而此时此刻,站台上的二人更惨一些,陈遄飞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扭头拄着拐单腿狂蹦,荔子紧随其后,路过陈遄飞的时候一把架着他猛跑。
可惜他们和丧尸之间的距离还是越缩越近,二人跑下站台没多远,眼前豁然是一段黑黝黝的隧道,上书“1905年修建的京张铁路涵洞”,荔子慌不择路,一头冲进去。
陈遄飞只听得到身后一阵嚎叫,黑暗中也不知丧尸离后脑勺有多近,脚尖时不时点地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多时,眼前的洞口越来越亮,马上就要钻出隧道了,荔子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促,平时他是一个极其灵活爱奔跑的人,此时只能靠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姐姐帮助才能逃命,心中一阵无力,非常憋屈。
荔子架着他刚一跑到洞口,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荔子的手脚都已经脱力发软,还好陈遄飞手疾眼快,抱着荔子的纤腰一下子往路边的排水沟摔去。
一辆货车刹车不及,直接在一群丧尸身上碾了过去,原来荔子钻山洞时选了个逆行车道。
这辆货车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黝黑汉子,他开车刚一从山上拐过弯来,就看见漆黑一片的山洞里钻出两个人影,人影一闪而过,可他一口气撞上了后面的十来个人。他闭上眼一阵绝望,我的乖乖,这群人是在跑马拉松吗?这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完了完了。
他看到后视镜里,那些丧尸浑身是血的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坏了坏了,估计都是要找他讹钱。他想起自己的几个拉货哥们说过,要撞人就干脆撞死,不然赔的钱更多,于是手忙脚乱换了倒挡,又往回碾去。
一阵难听的“啪嚓咔嚓”声,倒在地上的丧尸算是彻底没了声息。
他打开车门锁,刚想下车去查看一下,就看到一个男孩兴奋的单脚窜跳过来,喊着“师傅你太厉害了!”他毫不客气的拉开车门,后面还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姑娘扶着他上车,两人挤在前副驾上,用力甩上车门。
“你们上来要干嘛!是你们先逆行的!别讹我啊!”司机惶恐大喊,他还以为这个小男孩是被他撞瘸腿,他一着急就想打开车门跑,荔子在狭小的驾驶室猛地窜扑到他面前,把他的车门使劲带上。
一只刚刚被撞飞的丧尸已经爬起来,一口啃在司机车门上,撞的车门狂响,车门晚关一秒,司机现在的手估计都被咬掉了。
刚刚那十几只丧尸只有跑在前面的被碾死了,剩下的大多是被撞飞了,此时都围扑了过来。
“不想死就别下车。”荔子扭头冷冰冰的警告司机,荔子此时单膝撑着,几乎趴在他身上,她身材玲珑有致,可惜驾驶室内毫无暧昧气氛,司机简直要被吓死了。
“你们这些跑马拉松的,都这么横啊!有没有王法啊还不许我下车,我报警,我自首行了吧!”司机简直绝望的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