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命不过如梭云烟而已。”柳宛若忽然开口道，长期焦虑病重的嗓子带着一丝丝的嘶哑，“我之所以这般，便是因为小荷和芷儿。”
郭冰没想到柳宛若的憔悴竟不是为了孟朝阳，而只是因为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主子命我继续呆在孟公子的身边，以这张脸出现在他的身边。而小荷和芷儿，在我离开的那刻起，将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柳宛若颤抖着那只虽说纤细却早已瘦如柴骨的右手，轻轻一撕，一张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的瓜子脸出现在郭冰视线里，虽然因为长期的纠结生病看起来有点凄惨、哀怨与绝望，却都无法掩盖掉它的绝世动人，那莹彻水嫩的肌肤上一双犹似请泓的双目和艳逸微颤的映日绛唇，配着那孤绝惘然的神色……郭冰有些看呆了，也终于体会了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含义了，原来，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出世丽人？！
而柳宛若仿佛与己无关般继续幽幽道：“小荷芷儿待我如至亲般，数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守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竟连她们的性命都保不住……我仍要继续出现在孟公子身边，如偶遇般，让孟公子继续喜欢我。呵！可是孟公子怎么会喜欢我呢？公子即使喜欢，喜欢的那也是个跟我一样的影子而已。我仍不过是个影子，一个别人的影子。他应该很喜欢她吧？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忍心伤害他了！被这样一个人呵护着还有什么遗憾呢？她比我幸福……”
郭冰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柳宛若似乎并不是想解释给她听，仍旧自言自语：“这些年来，我还守着最后一点坚持，那便是为她报仇雪恨，可现在想来，她或许是心甘情愿为他而死的吧？！”或许柳宛若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个倾听者而已。她摸起床头的一片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容貌，像是不认识一般，叹息道：“好美啊！怪不得他会喜欢呢，原来是这样子精致的一张脸！我虽然拥有这样一张脸却必须为了它而从小戴着人皮面具生活，因为它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它是属于孟国公妃子费花沁的，呵呵！可是她死了，你知道么？她在一年前自杀了，亲手把自己吊死在后蜀孟国公府里。现在，现在我又要用她的这张脸去接近她一心想保护的人了，我要作为她失散在江南的妹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在廊城，就去廊城，无意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呵呵～”说道这里柳宛若再次勾唇笑了起来，紫芝动人的眉眸间竟溢满了痛苦的绝望，“可是我的出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原以为她是被他所害，被逼绝境，无奈自缢。可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她是因为恋上了他，忠义难两全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我还为何要出现在他的身边？”
“我已经杀了他一次，可他却毫不知情，还为了救我陷在我设计的陷阱里……”说到这里，柳宛若如剪水的眉目间终于又开始泪水涟涟，“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是我伤的他，他还以为我不过是简单的监视他而已，却不知道，不知道主子要的其实是他的性命……呵呵，终于，我必须为我的心慈手软再次去刺杀他一次……这次，我要以他心爱的女人的妹妹，去刺杀他！呵呵……费花蕊，十八年了，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了，不再是柳宛若，不再是以他面示人。可是，可是我却又要活在姐姐的影子里了，我又成为费花沁的影子了！呵呵呵呵……”柳宛若脸上的泪愈来愈多，最后，她干脆甩开镜子覆面笑了起来，那样凄凉的笑，是郭冰两世从未曾体会过的绝望……
柳宛若是在郭冰离开后的第二天离开的，临走前的夜里她还是决定将芷儿和小荷悄悄送走了。柳宛若不知道，她走后当晚槐树胡同便着了一场大火，虽然临近的几家人早早的逃了出来，可槐树胡同柳家还是有两人没能逃脱葬身火海。郭冰去悄悄看过，虽说有些漆黑发焦，可是依稀还是辨识出芷儿跟小荷的模样。郭冰不禁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逃出这样的厄运呵！
正如柳宛若不知道芷儿小荷的命运般，郭冰也不知道这一个月下来，其实她也经历了多少五六场的刺杀，只是保护她的人过于小心，而她又过于大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