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辉附在若统巴日的耳朵上嘀咕了一会儿,若统巴日先是惊讶又是摇头接着神色严肃,最后点头道:“明白了!”陈清辉望着自己那杆银枪,那些矛盾,挣扎,犹豫,甚至是不忍,百感交集,陈清辉等到若统巴日出了大帐,自己独坐在大帐内,流出两行清泪。
两日内沈玄就将营寨扎好,又寻来方平问边城地理,方平答道:“边城北有荒漠,西有山脉,南边地势平坦,东走就是青州,东南处有清河。边城是两国贸易往来必经之地!”方平今年二十一,人高马大,圆脸小眼,看着憨厚。
沈玄问道:“他们从哪里进兵的?”方平答道:“是西南方向来的,那个陈将…..陈清辉昔日是边城统领,对边城了如指掌,昔日他在时威名远播西凉人从不敢在此处开口进犯,可是如今不同了……他们……披荆斩棘,势不可挡。”方平声音微弱,对自己的失职十分羞愧,刺史黄山谷也说道:“是啊,那个陈清辉……他……”见沈玄脸色不佳,黄山谷吞下自己的话不再多言。
黄谷山今年三十,身材清瘦面容细长,胡须却十分长,整个人都给一种很长的感觉,黄谷山与陈清辉是旧识,昔日陈清辉为镇远将军在边城戍守时,二人交往密切。此番陈清辉攻城,特意将他和守军统领方平都放了出去,故而不愿与他们刀兵相见!
沈玄与众将商议,分军一半与沈贞和刺史黄山谷戍守大营和公主,自己则带上孟源和方平和另一半先前去试探陈清辉到底如何。
一切安排妥当后,第三日,宣仁五年六月十六日沈玄果然来攻城,可是城门紧闭却不见守城兵,也不曾有号火,也没有击鼓,沈玄不知这是作何把戏,在城外大声叫骂:“陈清辉!乱臣贼子!出来受死!你不是一向英勇无敌么?怎么……你怕了?你若怕就素来跪地求饶,兴许能饶你一命!”沈玄在日头下叫骂了一会儿,也不见城中有任何动静,沈玄摸不着头脑又恐有诈,不敢擅自攻城,又骂道:“你个缩头龟!若是怕死,就速速出城投降!若是不怕,就速来迎敌!当个缩头龟是什么意思?枉你威名赫赫不过到头来竟也做起了乌龟王八!”
沈玄骂的口干舌燥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敌,墙上旌旗招展,几只大雁从空中飞过。沈玄来回打转,孟源道:“将军,破了城门吧!兴许是陈清辉自知敌不过,连夜跑了!”沈玄沉思一会儿对一行步兵吩咐道:“你们几个架云梯爬上墙去看看。”那一行步兵立刻架起云梯爬上城墙,只见城中安静未见一兵一卒,喊道:“城中无人!”沈玄疑虑不已心道:难道这是空城计?我又不是傻子!
沈玄犹豫不决,唯恐一个不小心中了圈套,孟源道:“这城中无人,想是那陈清辉胆怯,自知以他的兵力定敌不过我军故而弃城跑了!如此看真实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收了城!”
沈玄多思不敢上前,喊道:“下去细细查探可有伏兵?”几个人慌忙从城墙上下来,探看一番却无伏兵,打开城门一路喊道:“没有伏兵,没有伏兵!”
沈玄这才安下心来:真的是自知敌不过提前跑了不成?沈玄率众军进了城,问了百姓才知道陈清辉确实弃城走了,城中粮草已经带走,但是没有拿百姓一分。沈玄入了边城,心中还是不敢相信这军功来的如此容易?孟源确是有些安奈不住的欢喜,道:“捡来的军功?托陛下的福气龙威震天,吓得那群贼子逃了,哈哈哈!谁能想到这陈清辉能有今日?败在咱们手下!”
沈玄依旧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真的跑了?还是另有什么把戏?这个陈清辉狡诈无敌,我绝不能掉以轻心!口中交代道:“通知沈贞它们暂不进城,守好寨扎不能扇动!城中严加看守以防偷袭!城上巡逻加紧,若有动静,击鼓为号!我怕陈清辉没有走远,趁着我们不防备时再来偷袭,咱们还是要小心些,陈清辉诡计多端实难捉摸,不可掉以轻心。”
孟源见沈玄都这样小心,也正襟危坐严肃沉思:刚才真实得意忘形了,真是不该!父亲说过不可轻敌,我还是收敛些的好!只听沈玄又道:“等过了两日平稳些,再告知陛下,现在先不要声张!”众人答是。孟源暗思:沈将军果然谨慎,值得我学习!
和沈玄的猜想一样,陈清辉确实没有走远,而是率领众军躲进西山的树林里,树林茂密粮草充足又有水源,此时正是暑气重的时候,屯军在此是个十分好的地方,陈清辉吩咐众人听见猛兽嚎叫不必惊慌,举火吓退击杀即可,何况西凉人勇猛且骑射极好,又不怕这些。昔日因西山总有猛兽出没,一无人家二没人敢往西山此处来,偶尔有几个打猎的也不多见,只因西山山势复杂容易迷路。陈清辉因爱爬山时常来往,昔日戍守边城无聊的时候就偷偷来这山里遣散时间,凭着极好的记忆他对这山也是十分了解,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形势的。
此时西凉军正在山中吃着野果子,(西凉话)一个叹道:“咱们这仗打的,躲躲藏藏的,不知大将什么时候才发令!”另一个笑道:“你猴急什么?大将的计谋你怎么参的懂?”一个说:“十万!有什么计谋能赢十万?”
“你要是再说这种丧气话,别怪我不念情,我去找大将一说,少不了你得挨一顿鞭子!”另一个瞥了一眼,骂道。
“哎哎,别!我……一时口快,一时口快!有这个大颂大将在,一定能赢!”一个求饶。
“哼!安心吃你的果子,大将说什么听就是了,你看看若统副将,简直是大将的……那个什么?狗腿子了?是这词吧?”另一个挠着头想不出对还是不对。
一个抱怨道:“是吧,我也不知道!说起来都怪先国主,要不是先国主失了武士部族,能轮的上我们来?”
“你是要死吧?”另一个翻了个白眼,一拳头打在一个的头上。
“呃……我又没有过脑子!”一个抱头笑道。
闲逛的陈清辉早将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他天赋极高这几年他早学会了西凉话,也早就听得懂,只是他不从承认还是装着听不懂的样子,这些人包括若统都以为真的听不懂也不会说,若统还在军中还特意规定在陈清辉面前不可说西凉话!
对于若统的规定陈清辉觉得可爱又觉得羞愧,他无法对若统毫无保留的坦诚,他感到十分的愧疚和自责,可是他不能坦诚,对西凉人他做不到真正的坦诚,陈清辉将自己置身在一个峡谷之中,一面是故国一面是新土,故国不可能回但又真的割舍不下,新土不可能真的接纳他但是他们彼此需要,陈清辉时常在这矛盾里痛苦不堪。可是这些他都认了,他都愿意承受,比起荣耀富贵他要的就是一个明白,要的就是一个真正的交代!
那两个人见了陈清辉先是一惊又是松懈下来,嘟囔道:“他听不懂!”陈清辉站在斑斑点点的阳光下,如玉的公子身材健硕,面容俊秀,背着弓弩,手中捏着几只野兔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问:“吃的是什么?”真是好一个绝世而独立的佳公子啊!两人看的有些呆,其中一个回神立刻用颂话答道:“野果子!”陈清辉笑道:“哦?好吃么?”另一个答道:“好吃,酸甜的!”一个立刻上前把手中还有的捧给陈清辉:“大将,尝尝!”
陈清辉摆手道:“你们吃,我不爱吃这些!”若统巴日从帐中走出来,喊道:“清辉,你早上就出去打猎,今天你又打了些什么回来?”陈清辉晃了晃手中的几只野兔子,笑道:“没什么,几只兔子而已。”若统巴日一路本来将那几只兔子夺了过去,笑道:“嗨呀,吃肉了!吃肉了!”说着就拿着兔子准备脱皮烤,陈清辉无奈跟了过去:“我缺了你的肉了么?怎么跟没吃过一样?平日里你吃的什么?”
若统巴日憨笑道:“平日里的是肉干,哪里有这鲜肉吃?哎呀,你可别废话了!快来帮我!”陈清辉走上前去,道:“我打来的东西,你做!总不能让我又打又做,你坐等着吃?这可不公平!”若统巴日瘪嘴道:“哼,做就做!不帮就不帮!我这手好厨艺定会惊艳你!”
陈清辉笑道:“那我就看看你怎么惊艳我。”说着就一个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若统巴日自己张忙,若统巴日身为西凉贵族,还从未有过这种被人使唤的滋味儿,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又觉得陈清辉说的有理,毕竟陈清辉的身份也在那里放着,人家根本不计较这些,自己如此计较岂不是太小气?那真是失了西凉人的豪气!这样想着若统巴日也不觉得如芒刺背了,悠闲的摆弄着兔子。陈清辉则是更悠闲的看着。
军营里见陈清辉和若统巴日这样,反而好笑,低声道:“还从没见过若统副将对谁这么好过呢,昔日在西凉谁不知道他是个小霸王的?怎的在这个颂人将军面前这般听话呢?全没了往日的霸气!”又听一人说道:“这你就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