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心出门时,谷梁颖正蹲坐在门槛上抬眼望他,眸中迷雾浓浓,豆大的泪珠悬挂于眼角,眼看就要绝堤而下,却又倔强的咬紧嘴唇不肯出声。
“哥哥……”
她哽咽的呼唤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怜之极。
叶剑心伸手轻抚她的发梢,弯腰贴耳轻言:
“颖儿,还记得母亲教给你的童谣吗?”
“嗯,记得。”
“唱给我听好吗?”
“好。”
叶剑心将她抱起送入怀中,熟悉的歌谣缓缓而起,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钻进他的耳朵里。
“小青蛙,跳满山,猛虎下山觅食来,小青蛙,快快逃,东跳西跳躲起来……”
三遍童谣散去,叶剑心已经顺着脚印追上了那伙人,一眼望去,十二人之多,身上衣物红黑相间,腰挂佩刀,急急向远处奔去。
叶剑心内力迸发,强劲的腕力猛然一抖,手中长剑‘铿锵作响’,传出百米之远。
如他所料,那十二人闻声回头,纷纷止住脚步,面无表情,神色无异,宛如在看一只动物。
领头的男人年近半百,两鬓花白,却身宽体胖,一对手腕如树干般粗壮,看来甚是孔武有力,左颊处一道伤疤自上颚横穿两唇,露出几颗牙齿,满是凶神之相。
他瞥了一眼叶剑心,随即摆手示意身旁的人,当即就站出四人,抽出腰刀,目露凶光,向叶剑心劈砍过来。
顷刻间,四人的刀锋横竖有致,迅雷一般直冲叶剑心而来。本想躲开的叶剑心却在挪动脚步的下一秒,侧身躲开其中两人的攻势,挥剑挡开直取面门的那一刀,随即调转剑锋直指其中一人胸口,电光火石之间,长剑没入那人胸腔,而他的左臂一阵剧痛。
顾不上许多,叶剑心手腕用力,向右猛切,利剑破体而出,那人轰然倒地,死于非命。
眼前三人惊讶不已,神色各异,挥刀疾驰而来,刀刀直冲其要害。不知为何,眼看三处刀锋即可落下,无处可躲之际,叶剑心的视线里,那三人大多阔斧,竟满身破绽。
他提剑转身,见招拆招,先后挡下十几处重击,眼中敌人所露的破绽越来越多,他惊叹自己变化的同时也在努力适应这种战斗风格。
终于,他决定出招一试。持刀三人攻势不减,却屡屡不能得逞,气急败坏之际。只见一道寒光自上而下迎面而来,慌乱间三人各自跳开,岂料叶剑心手腕一转,踏步向前,剑刃瞬间横扫两人。
‘噗’‘噗’两声,两具尸体轰然倒地,身首异处,鲜血喷薄而出。
剩下一人见此情景,惊吓的大叫三声,被叶剑心一剑刺中喉咙,呜咽几声过后,断气而亡。
那刀疤脸的神情阴暗,这一次,不等他再有任何动作,身边七人毫不犹豫的举刀冲向叶剑心。
一番打斗过后,七人倒地,无一人完整,残肢乱象,一时间哀嚎不绝。
刀疤脸终于开始慌乱,面对疾步而来的叶剑心,慌忙后退,口中大喊:
“你!是什么人?”
叶剑心沉默不语,他在回想此前战斗的种种,并断然否决是父母所教,也不确定是不是功法起了作用,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出招之前,经脉律动,丹田处似乎有一股气在协调全身,往往动一发而牵全身,皆是一招毙命。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即将大祸临头!”
话毕,剑至。利刃刺进刀疤脸的胸口,却并没有刺进心脏。刀疤脸一声惨叫,神情惊恐,无力反抗,口中鲜血直流,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的身份。”
叶剑心的话冰冷,和刺进刀疤脸胸口的寒铁一样冰冷。
刀疤脸噗的猛吐出一口鲜血,口下强硬,威胁道: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啊——”
叶剑心手中的剑又刺进几分,疼的刀疤脸连连痉挛,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再不说,挖出你的心来。”
“我说!我说!”
刀疤脸牙咬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眼前这人冷血至极,他眼看着自己的人被他一一击杀,且都是一招毙命,心里已经明了此人乃是隐居山中的世外高人。
“我乃……潮州……齐家……的门客。”
“如何做证!”
“我……我袖戴里……有齐家家主亲发的……腰牌。”
听闻此话,叶剑心果真在他身上搜出一个腰牌,于是问道:
“你们来此是何目的?”
“我们……我们家主得知……在极北巨峰南麓有一处大宝藏……所以派遣了所有的门客前来寻找……”
“是何宝藏?
“这……我并不知情……我只是齐家门下持铜牌刀客……很多事我无权过问……”
叶剑心思索片刻,就在他想要询问刀疤脸其同党的位置时,却发现刀疤脸已经瘫软在地,目光涣散,一命呜呼了。
他蹲在地上良久,心中万般所想,此刻实在太过于混乱。看着身下惨死的刀疤脸和周围凌乱的残肢断臂,他忽然新生错觉,仿佛半只脚已经踏入江湖。
“哥哥……”
颖儿怯懦的声音打断了叶剑心的思绪,他轻叹一口气,说到:
“颖儿,这世间万般,有太多东西寒了哥哥的心,现如今哥哥不想再躲了,而是要去做一件大事,你可愿陪在我身边?”
“颖儿愿意!颖儿相信哥哥,颖儿也想要变强保护哥哥。”
“好!我们即刻启程!”
回到村子后,叶剑心花费三天时间将全村人埋葬在村后的那片平地上。临行前,他带着颖儿跪在养父母坟前,三重叩。
颖儿泣不成声,尽管她故作坚强,但毕竟是个小孩子,叶剑心无意安慰她,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清楚,别人的维护终究只是别人的,想要在江湖中立足,唯有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让别人都在自己撑起的天空下感到威严所在,站在顶端俯瞰众人,是为人中王者。
待到事情处理完毕,叶剑心背起行囊,带着颖儿出发了。他的目的便是潮州齐家,他先要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为养父母及二百多位村民报仇。
潮州,叶剑心是知道的,他出生在武国西南部枫州沧县,而潮州就紧邻枫州,相隔不过五百里。
他在陈国呆了已有十年之久,对武国近年来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不是心高气傲之人,父母的死让他彻底明白,江湖武林,险象重重,纵然强如父母也难逃遭人追杀致死。自己做事定要小心为好,更何况身边还有颖儿,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
两人骑马南下,越往南走气温越舒适,一路上的景色也悄然变化,路边的植物越发的翠绿,相比于虎啸山的清冷阴森,这里只可为生机勃勃。
七天的行程转瞬即逝,两人翻过一座小山包,就瞧见了一座城池。
颖儿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巨型城墙,欣喜道:
“哥哥,那里有座城。”
叶剑心没有急着动身,他远远的瞧见城门高有十仗,宽有七八仗。门口人群众多,马车更是络绎不绝,商贾小贩数不胜数。
恰巧有一商队从身旁经过,叶剑心立刻下马,对商队其中一人拱手道:
“敢问前辈,前方是哪座城池?”
停下的是个瘦瘦高高,山羊胡子的老头,他很热心肠的对叶剑心说:
“你是别国的人吧,前方就是武国的地界儿了,那是落沙城。”
他说着又瞧见了马背上的颖儿,随即笑成了一朵花,继续道:
“好漂亮的女娃子,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爷爷好,我叫颖儿,今年七岁,这是我哥哥。”
叶剑心刚想要拜谢,却被老头打断。
“看你不是本国的人,切记做事要小心,这里是武国边疆,治安很差,草寇众多,千万小心呐。”
“多谢前辈提醒,敢问尊姓大名。”
老人一摆手,轻笑一声,很痛快的回答:
“我姓古,大名一个尊。其实谈不上前辈,年轻人说笑了,看你眉眼凌厉,谈吐有度,气势不凡,又背着长剑,想必也是武林中人,我一个花甲老汉,叫前辈实在是不敢当啊。”
“前辈不必谦虚,若按您所说,这落沙城流氓草寇众多。而您这偌大的商队,竟没有护卫之人,想必您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听闻此话,古尊眉眼一挑,眼神流光一转,神色一顿,有些吃惊。但也很快就恢复如常,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啊。若是将来能在江湖中立稳脚跟,定会成为武林豪杰啊。”
古尊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之色,他拍了拍叶剑心的肩膀,拱手道:
“恕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咱们在此别过,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叶剑心也很是恭敬,弯腰拜谢:
“晚辈叶剑心谢过前辈了,咱们江湖再见。”
百米长的商队浩浩荡荡离他们远去,叶剑心牵马走在前面,内心思索。
“哥哥……颖儿肚子饿了……”
马背上的颖儿声音有气无力,又有些不好意思。
叶剑心有些自责,这些时日可真是苦了颖儿了,他四下里瞧了瞧,见前方拐角处有一小摊,于是对颖儿说到:
“好,我们歇息歇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