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化龙感觉自己特别虚弱,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他把半个窝头掰成两半,和妞妞分食,心想,必须立刻找到食物,否则,两个人都有生命危险。
这时,旭日初升,成千上万的百姓拥挤在城墙边的一个台子旁边,无数枯瘦的手臂举过头顶,擎着破碗破罐,可怜巴巴的望着台子。原来,县城放了几天赈济,但从昨天起,放赈就停了。据县城里的人说,县令家的粮食堆积的如小山一般,但只想囤积卖高价,哪管城外饥民的死活。
县城里是有粮食的,但不许饥民进入。赵化龙看到一些人拿着斧子刀子和袋子向县城西南角走去,说那边有吃的。
赵化龙带着妞妞跟上去。到了跟前一看,差点恶心的吐出来。原来城外饥民不停的死人,县城里就挖了一个死人坑扔尸体。大坑深五米,长宽各十米,积尸把坑填满了一半。
向坑下望去,许多饥民在里面活动,他们把死人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然后肢解尸体。饿死的饥民基本上没什么肉了,上层的尸体肢解完,就有人翻动下面半腐烂和全腐烂的尸体,一股恶臭从坑下冲上来,熏的赵化龙拉着妞妞赶快掩面而走。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发生瘟疫的,而且赵化龙宁死也不愿吃死人肉的。
赵化龙看到远方有一片树林,便带着妞妞走过去。到了近前,又是吃了一惊。这是一片榆树林,所有树木,不但没了树叶枝条,连树皮都被啃光,到了近处看,雪白的树干上都是牙印。整个树林就像一片竖立的白色骨殖,白森森的,十分恐怖。
一棵树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啃骨头声音,像野兽咬啮食物。赵化龙走近几步,看见树后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抱着一截残缺不全的手臂啃食,嘴角和脸颊都是血污,吓的妞妞差点尖叫起来,赶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赵化龙连忙退出树林。
怎么办?上哪里寻找食物?赵化龙一阵心焦,他执行过许多危险的任务,但从来没有这种陷入绝境的感觉。
忽然,妞妞紧张起来,摇晃赵化龙的手,轻声道:“叔叔,咱们走吧!那四个人就是昨天打你的人。”
赵化龙顺着妞妞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树林中坐着四个男子,正在煮饭。旁边的米袋子一眼就让赵化龙认出来,是妞妞母亲卖身换得的十斤小米。这四个强盗昨晚杀人抢劫之后,居然没有走远,真是有恃无恐。
赵化龙用力握了一下拳头,感觉十分虚弱,肋骨还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剧烈活动。可为了生存,他必须拼一下。
赵化龙转身对妞妞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咱们的小米要回来。”
妞妞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叔叔别去,求你了,你打不过他们的!”
赵化龙伸手轻轻抚摸妞妞的头,微笑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只在这里乖乖等着就好了!”
他声音是这么的自信,语气是这么的平静,让妞妞觉得十分惊奇,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只见叔叔握着柴刀,向那几个男人走过去。
妞妞看着叔叔沉稳的脚步,挺直的腰杆,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是气质发生了变化,以前叔叔是温和胆小的,书生气十足,没什么锋芒。而现在就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刀,锋利的让人害怕,又像一只狮子,身上带着一股慑人的恐怖气息,随时都要用利齿撕咬,这种感觉让她微微的害怕。
远处那四个男子看到赵化龙走过来,立刻认出来他,但都没有站起来,而是戏谑的目光看着他,昨晚他们殴打赵化龙时,他的表现太怂了,连刀子都不敢拔,只能蜷缩一团哭泣求饶。
“呵,兔子也要咬人了吗!”一名少年讥笑道。
赵化龙沉着脸,根据他做特种兵的经验,敌人现在很轻视他,是个突袭的好机会。但他不知道敌人实力,自己又实在虚弱,所以想观察一下这四个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年,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脸上都是泥垢,看起来不怎么强壮。
“把小米还给我!”赵化龙一字一句的道。
那中年人似乎是首领,冷笑道:“如果我们不给呢!”
赵化龙一言不发,慢慢把刀子横在胸前。
这四人脸色一变,霍的站起来,也都举起武器,有棍棒柴刀,也有斧子。
赵化龙和四人对峙僵持,都不出声,气氛很紧张,树木的阴影散落在每个人的脸庞上,随着风微微晃动,显得脸色阴晴不定。赵化龙的眼神异常冰冷,充满了杀气。特种兵当然都是单兵格斗的高手,但也不是无敌的,一对四,身体还刚刚受了重伤,这会让搏斗变得很凶险的。
为首的中年人大概感觉到了赵化龙的杀意,他不愿意拼命,开口道:“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想惹事,小米给你一半,剩下的算我们和你换的。”
那少年叫道:“爹,凭什么给他一半。”
赵化龙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必胜的把握,便问,“你们用什么交换?”
那中年人从兜里掏出一把暗红的肉条,示意赵化龙看。
“这是什么肉?”赵化龙嗅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还能有什么肉?当然是死人身上割下来的。”中年人道。
赵化龙一阵反胃,奶奶的,用死人肉换小米?想的美!
“小米一粒都不许少!”赵化龙冰冷冷的道。
瞬间,气氛更紧张了,谈不拢,就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那中年男子举起手中木棍,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这一下威胁的意味较大。但赵化龙立刻从他动作中判断出来,这人确实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受过一点军事训练。只一个动作就把胸口、脖子等最重要的部位全都暴露了。
赵化龙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柴刀就像刺刀一般,向男子的胸口猛地突刺。这一下十分迅猛,而且一点不容情,四个男子都没半点反应。赵化龙在前世,冷兵器中只有匕首和刺刀经过特别训练,这一刀,力量、速度、角度都堪称完美,根据他的经验,刀尖会正好在心脏上刺出一个一厘米长的伤口,绝对致命。
柴刀的刀尖干净利落的刺入那名男子的胸口,然后唰的拔出,鲜血从他胸口喷射出来,把他身前几尺远的地面都染红了。直到鲜血落地,那男子才大声惨叫,扑倒在地上。
剩下三名男子都惊呆了,赵化龙又狠又准,且非常突然,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搏斗模式。他们印象中的搏斗是两个人先叫骂,比气势。不得已动手,就是抓着头发互殴,或者挥舞手中武器乱打。一般见血或者一方倒地,搏斗就结束了。然后又是互骂,只不过失利的一方会边骂边退,搏斗结束。
而刚才赵化龙没按着常理出牌,一声不响,直接出刀,瞄准要害,一刀毙命,这样的打法他们从来没见过,连想都不曾想过。
左边少年忽然一声哀号,“爹!”接着扑到正在抽搐的男子身边,大声哭泣。
赵化龙对眼前悲惨一幕完全没动心,敌人就是敌人,父亲、儿子有什么区别?
这少年大哭的时候,他反倒迅速捕捉到了机会,敌人分神了,这是最好的攻击机会。赵化龙没有一点犹豫,猛地跨步上前,两条腿成弓步,前腿半蹲,后腿伸直,手中柴刀猛地劈下。只听“嗤”的一声,这少年的头颅连着半片肩膀一起被他砍断。
那少年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鲜血就从断掉的腔子里喷射出去,鲜红的血液比刚才他父亲喷射的更远,溅到了赵化龙的脸颊上,把他的半边衣衫都染红。
赵化龙快速收刀,退回到原处之后,这少年的无头尸身才软绵绵的倒在他父亲身上。赵化龙依然是双手握刀的防御姿势,紧紧盯着剩下的两个男子,脸上喷溅的鲜血都来不及擦掉,流淌到下巴上,滴滴嗒嗒的落到地上,整个半边脸都变成血红色,看起来份外狰狞,十分骇人。
“现在一对二了,我占据优势了,而那两个男子已经害怕了!”赵化龙在心中冷静的判断。但刚才那两次进攻,几乎耗光了他的全部体力,他感觉自己的腿在轻轻颤抖,自己没力气再进行一次这样的拼杀了。只要轻轻的一次武器接触,自己就会瘫倒在地上,任人宰割。他的心咚咚的跳起来,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不过,那两个男子确实害怕了,这样凶悍的对手,他们从来没见过。几个月前,他们还是胆小怕事的农民,在土地里刨食,平生不曾与人打架动手过。现在虽然成了流民,为饥饿所迫,出来抢劫,但遇到赵化龙这种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人,立刻就显现出来差距。他们被恐惧包围,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这时候,那少年的头颅滚到了赵化龙脚下。赵化龙心中一动,用脚轻轻一踢,那头颅向这两个男子慢慢滚去,同时口中喝道:“有种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