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炜国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悠然道,“当你们开始把某一条人为总结出来的定理当做是科学的终点时,你们就已经错了。”
希帕索斯楞了一下,茫然的看着林炜国,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先问你,科学的本质是什么?”林炜国继续道
“科学的本质?”希帕索斯皱了皱眉,“科学就是用来解释世间一切的学问。不是吗?”
林炜国摆了摆手,“我说的是科学的本质,而不是科学的目的,科学的目的是解释这个世界没错,但科学的本质却并非如此。”
“我不是很明白。”希帕索斯摇了摇头。
林炜国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天空,目光里逐渐凝聚起一种深邃的神采,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些缥缈不定,“人类从出生到现在都在为自己,为这个世界寻找答案。天地的尽头在哪里?月亮为什么有阴晴圆缺?我们人类为什么活着?这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让我们人类一步步向前,创造了部落,创造了国家,进而创造了文明,最终让我们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收回目光,平静的看向希帕索斯,嘴角微微一翘道,“但是茫茫苍穹,玄妙无穷,可人不是,人的力量是有尽头的。”
希帕索斯瞳孔微缩,猛地打了个冷颤,这句话就像是天空中传来的神谕般在脑中荡开,在心头激起了阵阵涟漪。
林炜国继续道,“这个世界太过纷繁复杂,永远都有解释不了的事情,永远都有需要探索的未知。这个世界永远都会充满疑问,不仅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随着我们认识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少。所以科学的可贵之处恰恰并不在于给出答案,而是它背后那种孜孜不倦的,随时随地准备推翻旧认知,迎接新认知的探索精神。因此你们西方人才会说,只有可证伪的才是科学。”
“可证伪的才是科学?”希帕索斯和梭伦同时重复了一句。
就连刚刚注意到这边情况过来旁听的泰勒斯和毕阿斯等人也楞了一下,纷纷左顾右盼,全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个西方人说的。
“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话?”希帕索斯问道。
其他和林炜国比较熟悉的几个人则没有说话,心里默默念道,‘这小子又在假客气呢!肯定是刚才梭伦赞扬华国的那些话说的太露骨,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句话绝对是他们华国人说的,要是西方人说的,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过呢?”
林炜国自然不能说,你们想听这句话还要再多活1000多年,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听没听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时刻准备好推翻自己的之前的假设,才能不断的在科学这条路上持续前进。记住,对于研究科学的人来说,只要亮出证据,摆出事实,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推翻的。这才是科学精神。”
希帕索斯这样一个从小沉浸在毕达哥拉斯学说影响下的人,这样的言论对于他来说,是在是太过震撼,甚至于有些难以接受。
“您说的这番话确实让我耳目一新,但是实在是太过抽象了,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消化,可能还需要好好思考一段时间,但是我现在真的非常想知道只想知道,你们华国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万物皆数这个论断的?不知道您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林炜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也知道刚才说的东西对你来说太远了,你理解起来确实困难。也罢。既然今天是我造成了你的困扰,那就干脆给你指条明路吧。”
他伸手从梭伦那里要来了半截碳条,蹲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转头对希帕索斯道,“这条直线叫做数轴,上面的每一个点就是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有很多种,除了你说的整数,整数之比,还有一种你们从没接触过的数,叫做无理数,刚才梭伦大人证明的根号2就是一个无理数。所以说,你们毕达哥拉斯学派所说的万物皆数这个概念不算错,只是不够全面。”
“除了根号2还有其他的无理数吗?”希帕索斯问。
“那就太多了。但是我本人并不研究数学,所以这方面了解也不深,除了根号2以外,我知道的无理数还有一个,”林炜国一边说,一边拿碳条在直线旁边画了一个圆,“圆的周长与直径之比也是一个无理数,这个数叫做π。”
希帕索斯没有说话,呆呆的盯着地上的圆和直线,凝神思考着。
林炜国笑了笑道,“好了,这些东西够你研究一辈子了,回去继续努力吧。”
希帕索斯闻言急忙起身,深深的朝林炜国鞠了一躬道,“林炜国大人,您今天的所有话,我都会原原本本的带回萨摩斯,告诉我的老师,我相信他也会因为希腊来了您这样一位客人而感到激动。有机会一定请您赏脸道我们萨摩斯做客。另外。”他转身面对梭伦道,“再次为我今天狂傲的行为,向梭伦大人表示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理。”
梭伦坦然一笑,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多亏了你,我今天这声望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你要是不来,我还没这么滋润呢。”
希帕索斯一脸懵逼的看着梭伦,完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炜国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急忙捅了梭伦一下,白了他一眼。
梭伦马上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得意忘形了,有些尴尬的笑道,“没事,没事,我随口瞎说的。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行了!别说了。你还真是个比卡丘啊。怎么一天到晚老这么雷人呢?”林炜国一边说,一边拉起梭伦转身就走。
‘比卡丘?比卡丘是什么东西?’希帕索斯再次愣住了,孤零零的站在狄奥尼索斯剧场中央,从远处看过去,一身雪白的托噶上,四处沾满了乌黑的碳灰,就像是真的被雷劈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