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来到干将莫邪的铁匠铺中,看到了那块不久前才看到的那块金属。他试探性地问:“就是这块吗?”莫邪“嗯”了一句,并且补充:“这是块山岳之精,熔不开。”
唐文活动了一下身体,骨头噼啪作响,他取过旁边的一把铁锤,猛地砸在了金属上。
砰!啪!
在锤子和金属的撞击声中,锤柄断了,飞出去落在了门槛上。唐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尴尬的笑了笑:“咳咳!那个……锤子有点差哈!再换一把试试。”说罢便又拿起了一把锤子,开始敲击。
如同刚才一样,锤柄又断了。
唐文不信邪,不断地拿着更大的锤子敲击,锤柄则是又双叒叕断了。
当唐文拿到最后一把锤子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浸了一遍。干将把那块黑色的布递了过去让他擦擦汗,唐文没接,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块有着淡淡芳香的绢布擦了擦汗,休息了片刻,挥动最后一柄铁锤砸了下去。锤柄没断,金属也没出现痕迹。
唐文见状,连忙挥动铁锤,当他挥出几十下的时候,咔吧一声,锤子应声裂开。
唐文,干将,莫邪三人齐齐傻眼。
唐文苦笑:“这锤子全都断了……我也不好锻造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了,除非把师父叫来……”
干将莫邪明事理,自然不会强行让他留下。干将无奈,向唐文比了个手势就送他离开了。待唐文走后,干将莫邪二人望着那块金属难过着,发愁着,惆怅着,迷茫着。莫邪安慰干将:“没事,还有七天呢,肯定想得到办法的!”干将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唐文回到自己家中,把事情和麒麟说了一遍。麒麟埋怨他为什么不用巨阙试试。唐文沉默了几秒钟:“墨离,我现在二百多岁了吧?”
麒麟不解:“怎么了?挥不动锤子了?老了?”
唐文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很早以前就死了,如果我死了……他们的命运应该会和现在差不多吧?所以,我不应该帮忙的……”
麒麟似乎明白了唐文的想法,不再强求。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六天时间不算很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是铸剑的最后一天,如果不能把剑铸出来,楚王就会杀了干将莫邪。一想到这里,干将的头上就多了几缕白发。
莫邪前几天很焦虑,到了最后一天,她突然变得有些平和。干将偶尔在想:她是准备接受死亡了吗?莫邪对此给出的回答是: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金属熔化了。干将脸上浮现喜色,却被莫邪的下一句话给击碎了:“要到最后一天才可以用这个办法。”
干将无所谓,反正只要剑能铸出来就行,能铸出绝世好剑就是铸剑师最高的荣誉了。
他并没有发现,莫邪平和的眼神中,有着一抹忧伤。这抹忧伤,随着时间推移,也越来越浓郁起来。
第七天的下午,莫邪给干将做了一桌的好菜,慢慢和他对饮。干将看着桌上的酒,有些为难:这么多酒,等会还要铸剑啊!”莫邪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两人边吃边喝到酉时,干将终于因为不胜酒力而醉了过去,在醉倒的一瞬间,他最后看到的是绝色容颜上的微笑。
莫邪并未喝很多酒,她只不过是在自己的碗里掺水,随后又倒了一点点酒罢了。她真正喝下去的酒并不算多,也就只能让她脸上出现红晕罢了。
当干将醒来的时候,他看见莫邪站在了铸剑炉的旁边,身为铸剑师,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一块金属熔化不了,就该想办法提高火焰的温度。铸剑师的记载中就有通过祭剑来提高火焰温度的例子。
干将冲了过去,想要抓住莫邪,但是他最后抓住的,只有莫邪的衣带。
莫邪轻轻一投,没入火焰之中。嘴唇微动。
好好活着。
火焰冲天,整座铸剑炉中的火焰全部开始爆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那是历代铸剑师都想要的火焰,可它却是用人命换来的。
在这样的火焰中,那块金属逐渐融化,缓缓形成了两把细长的剑。
一把暗紫色的长剑灵性饱满,寒光闪烁,另一把暗红色的剑灵性不足,较为暗淡。
待火完全烧尽之后,干将不顾剑身的烫手,将两把剑紧紧抱在怀里。紫色的那把剑虽然贴着他的身体,锋利无比,却并没有划破皮肤。红色的那把一下就在他的皮肤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你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了吧?身为铸剑师,你也有私心,但她知道,所以她选择了成全你。”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干将,不紧不慢的开口。面无表情,他在为他的师姐难过。
干将双眼通红,将怀中的剑抱得更紧了,泪与血自他身上留下,滴在了青石板上。他很无力的摇了摇头,看着两把不同的剑,将那把红色的剑放下,而紫色的剑则是被他轻轻的放在了榻上。
他拾起那把红色的剑,走向门外,不理会唐文和麒麟。他要去的方向是楚王宫。
那把红色的剑终是被干将交给了楚王,权当是为了完成莫邪所说的好好活着。紫色的那把剑则是取名为莫邪被干将私藏着。夜里总要抱着她才能入睡,白天则是放在自己身旁才稍稍安心。
干将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六天之内头发全白了。人活着,心早已经死了。
第七天的清晨,莫邪剑中钻出来了一个淡蓝色的透明女子,和莫邪长得一模一样。她抚摸着干将的头,轻吻在干将的额上,随后化作一条龙,飞向了远方的湖中。干将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莫邪的头七,楚王派兵围住了唐文和干将所住的那片巷子。原来,有人看见干将那天把红色的剑交了出去,紫色的剑则是留在了身边,想发财,就去楚王面前禀报了这件事。
楚王得知消息后自然是震怒,亲自带兵围住了干将的巷子,要杀了干将,把那把紫色的剑拿走。
干将自然不答应,这把剑是莫邪唯一的留存,不可能交出去。他随手取过两把上等刀剑,用莫邪的衣带把莫邪剑绑在自己背上,踹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楚王,是他的兵,是那个想发财的人。干将神色有些悲哀。终于,还是躲不过吗?
楚王把玩着手里的那把红色的剑,让楚兵杀死干将夺得莫邪。干将挥舞着两把刀剑,不断的在楚兵身上留下致命的伤口,冷静,却又心绪起伏。
莫邪……要是在的话就好了……很多次……我们都是这样背对背保护对方的吧?
剧痛将干将拉回了现实,原来,一个楚兵趁他不注意,一刀砍在了干将的肩上。干将回过神来,迅速的杀掉了那个楚兵。
楚王大约调了几千人来围攻这里,无穷无尽的楚兵自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怎么也杀不完。精神集中,高强度战斗,失血过多,让干将已经撑不住了。他却还能挥刀拼杀,只是因为莫邪的那句话……好好活着。
楚兵外围开始骚乱,楚王的面色阴沉如水,他把手里的剑握的死死的,走向骚乱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着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头洪荒猛兽。兽身赤红,鹿角,龙尾,虎牙,狮鬃,重爪上面长满了倒刺,鳞片覆满全身,双目泛金。
唐文骑着麒麟一个来回冲杀,楚兵便死伤不少。趁着楚王还没缓过神来,唐文就冲到楚王身边,用龙渊架在楚王脖子上,随后便是大喝一声:“都放下兵器,要不然我就砍死他!”
楚兵犹豫了,楚王喊道:“老子要剑,杀了他!”楚兵又向着干将蠢蠢欲动。唐文将龙渊压在了楚王脖子上,血从他的脖子上流了下来,渗进了龙渊的剑纹中。寒冷和锐利让楚王清醒过来,他连忙喊:“老子不要剑了,都停下!”随后又相当恐惧:“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唐文淡漠:“人我要带走,剑我也要带走!把你手上那把剑交出来,不然砍死你!”楚王战战兢兢的把剑递给了他。唐文将剑背在背上,挟持着楚王走到了干将旁边,将红色的剑递给了他。
出人意料的是,干将解下背上的莫邪,给了唐文,随后抱着红色的剑跑进了房里,唐文只好跟了上去,而楚王因为摆脱了挟持,派兵跟了过去,要把他们杀个精光。
干将抱着那把赤红的剑,纵身一跃,进入了炉火之中!
“莫邪,我来找你了,愿下辈子,我们俩,还能做夫妻,只是……我不想再铸剑了啊!!!”男人的脸上,泪水肆意横流。
炉火将干将和赤剑吞噬,升腾起一团火球,在这火球之中,和莫邪一样富有灵性的赤剑自炉火中飞了出来,落在唐文手中。
“既然这把剑叫莫邪,那你……便叫干将吧!”唐文抚摸剑身,喃喃自语。
“给孤上,杀了他们!”楚王闯了进来,对着楚兵下令。楚兵蜂拥而来,要将唐文和麒麟撕成碎片。唐文翻身坐在麒麟身上,从背后的剑鞘中取出巨阙。这个时候,只有巨阙才能突开重围。
五步之内,匕首强势,对手不及拔剑,便被一击必杀,五步以外,大剑强势,大开大阖,不可近身,被大剑扫中,重伤毙命。
唐文手中的干将忽然变成了两把!其中一把较为凝实,色泽暗淡,另一把有些虚幻,色彩鲜艳。虚幻的那一把插入大地,震翻了所有楚兵。
唐文和麒麟则是趁乱冲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狠话:“我总有一天会灭你楚国,不管是借别人的力量还是自己的力量!”
巷子口,只留下面色阴沉的楚王,和一干受伤的楚兵。
后记:
六百年过去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丰城县令雷焕在修筑城墙的时候,从地下掘出一个石匣,里面有一把剑,上面赫然刻着“干将“二字。雷焕欣喜异常,将这把传诵已久的名剑带在身边。有一天,雷焕从延平津湖边路过,腰中剑突然从鞘中跳出进水里,正在雷焕惊愕之际,水面翻涌,跃出黑白双龙,双龙向雷焕频频点头致谢,然后,两条龙亲热地纠缠厮磨,双双潜入水底不见了。
在丰城县世代生活的百姓们,发现天天在延平津湖面含泪张望、据说已存在了六百多年的白龙突然不见了。
而在第二天,县城里却搬来了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丈夫是一个出色的铁匠,技艺非常精湛,但他只用心锻打不挣不了几个钱的普通农具,却拒绝惹事生非造有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干活的时候,他的妻子总在旁边为他扇扇子、擦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