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潮每天一放学,就带着卷子到医院做。
乔霜隔壁床的是个神经错乱的大爷,喜欢自言自语,还说得大声。
偏偏医生说了,要做完手术才会换病房,乔霜和顾逸潮每天只能在大爷的噪音下做卷子。
乔霜的右手不能动,但是为了能跟上进度,只能练习用左手写字。
她一个右撇子,现在什么都要改成用左手,自然是不习惯,特别是字写得歪七扭八的。
她盯着自己写的字,被灌输着大爷那边的吵闹,她扔下笔,眼泪不知怎的就飙了出来。
怎么好像世界的一切都不善待她?
顾逸潮也被吓着了,连忙放下笔,附身抱着她:“不哭了啊。”
她用仅剩的左手抱着顾逸潮,低下头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好像很没用......”
“傻瓜,说什么呢?我们霜姐全世界最厉害。”
她哽咽着说:“可是我连用双手抱你都做不到。”
自从她受伤了就多愁善感了许多。
顾逸潮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单手抱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这样不就拖累你了?”
她想这个很久了。
本来顾逸潮可以在一个宁静舒适的环境,专心地做卷子,非要来医院受这罪。
无法专心,还得在软软的病床上写字,位置还这么少。
都是因为她。
她的眼眶又红了,顾逸潮也手足无措起来。
直到郭蝶凤带着一个饭盒来到了病房:“小顾,你先出去吧。”
他摸了摸乔霜的手:“没事,你先和阿姨聊。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再进来陪你好吗?”
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点头,想着快点聊完,不要耽误了顾逸潮的学习。
郭蝶凤坐好:“怎么样?没事吧?”
乔霜愣了一愣。
她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没有人来探病,任何疗程她都是一个人扛。
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郭蝶凤的世界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的。
“怎么突然没反应了?”
乔霜摇摇头:“没想过你会来。”
郭蝶凤自嘲地笑了笑,帮她把饭盒打开:“我自己也反省了很久。”
乔霜从未期待过她的反省,或者她也没有再对郭蝶凤有任何期望了。
她以为她们的关系只会这样。
“我在想,如果我没那么失职,多管你一点,你会不会就不打架了?那现在你也不会出事了。”
郭蝶凤抓着她的左手,眼眶泛红。
本以为乔霜会挣脱开,没想到她就任由郭蝶凤抓着她。
她以为自己过了青春期最需要亲情的那段时间了。
但她比她想象中还贪恋和郭蝶凤的亲密。
“不怪你,我也有错。”
“那你能原谅妈妈吗?”
“顺其自然吧。”
郭蝶凤本来就没奢求太多,乔霜那性格估计也不会给个爽快答复。
至少是缓和了许多。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担任好一个妈妈的角色。
郭蝶凤走了,顾逸潮也就进来了,嘴上是欣慰的微笑。
他刚刚从玻璃窗目睹了一切了。
他本来跟宋悦说了,郭蝶凤和乔霜之间有点矛盾,是宋悦跟郭蝶凤好好聊了一阵子,她才决定来看乔霜的。
还好没失败。
还好乔霜还没有放弃除他以外的一切。
过了几天,乔霜要做手术了,她躺在病床上等待护士把她推去打麻醉针。
顾逸潮就坐在她身边,给她唱着那首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直到乔霜要走了,她抓住顾逸潮的手:“要是手术失败了会怎么样?”
“傻瓜,要相信现在的医学。”
“那要是我手断了,你会不要我吗?”
顾逸潮反手握紧她的手:“不会,但是你还是得配合医生好好做手术,这是为了你好。”
她这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开。
打麻醉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她怎么开始怕死了?
她以前每次打架都是往死里打,每次都不怕死地往前冲。
因为她在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
直到遇见了顾逸潮,她觉得自己懦弱了许多。
她开始有顾虑了,打架的拳头和脚步都犹豫了。
她不果断了。
但她觉得这可能不是坏事。
代表顾逸潮成功了。
成功地说服了她,光亮的地方也很好,只因有他。
所以得知要归去黑暗后,她开始舍不得光亮了。
更确切地说,是舍不得离开有他的地方。
在世上有所爱之人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