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整个大陆被夷为平地，大天使长米迦勒屹立于废墟之上，夕阳在帮他清洗剑上的血渍。他的左脚边有两个婴儿，不哭不闹，望着头顶金色的巨人，认真谛听。
“凡人，你们无法聆听神的话语，那就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好了。我所守护的永远不是你们所说的正义，而是你们心中最初的光，那光所照不到的我亦永远不会将其照亮，那光所庇护的我也将永远与之同在。今日我所毁灭的，日后我将千倍万倍偿还与你们；今日你们所遭受的苦难，日后也将千次万次地重现。”
那一夜，天空被大火烧成了白昼。十字形宝剑的剑尖直直地插入地下，米迦勒站于剑柄之上陷入沉思。翻腾的火焰犹如海浪，草木燃烧的爆裂声混杂成低沉的涛声。选择毁灭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是在掷下一枚骰子，六一定会出现，但不知要把一枚骰子投掷多少次，更不知每一次骰子又会在地上旋转翻滚多久。黎明临近，大海荒芜而沉寂。被大火洗礼过的土地肥沃而富足，随便丢下一粒种子，便会长出九穗的麦，九穗的稻，九穗的粟。山脉从烧焦的土地上隆起，同时流淌出河流。那对婴儿也在一夜之间长成少男少女，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播种，劳作，交欢，繁衍，衰老，死去，犹如他们不知多少辈的祖先和不知多少代的子孙所曾做过或所将要做的那样。
那一幕，曾无数次被经历，被幻想，被埋葬，又重新升起。那天夜里，米迦勒感到从未有过的痛楚，汗水一颗一颗地渗出，仿佛是血滴，浸湿翅膀，头发，大地。这是他平生最为痛苦的战役。他希望人类的后代可以继承他的神性，或者说是找回心中最初的光。那一夜，他的六翼低垂着，包裹着他的面颊，躯体，脚，他在黑暗中，悄然离去。
其实，在那一刻米迦勒就已明白，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他，或者说，不需要神的抉择。神性已经留在了这个世界的某些人心中，自有人类来选择毁灭，选择重生。
很多很多年以后，又一场大火被点燃。只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幸免，他们赤裸着身躯，女孩在阳光里跳舞，男孩在云彩中唱歌。那时，米迦勒已偿还了所毁灭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