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教这个班级语文课的老师姓“蒲”,全名“蒲云”。
她总是絮絮叨叨地重复大多数高中语文老师不会提出的要求,诸如每天必须描一页字帖、每天必须摘抄一句自己认为很美的句子,她也总是在班级里倡议:“平时没事干多读点书,找不到女朋友不要着急,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实在觉得寂寞书中自有颜如玉,认真看看你会喜欢上的。”当然,这句话大家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依旧在纷乱世间为寻找到一份真挚的爱、一位注定的人而煞费苦心,更有甚者夜夜辗转反侧,惶惶不安,对那个某天多看了几眼的某人念念不忘。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当读完最后一个字时这位中年女性抹了一把眼泪,她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眼神涣散。
在蒲老师沉默的这段时间,整个班级也是沉默的,平时的各类杂音所生存的角落也在这一段时间里被安静所占领。
所有的学生不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落泪,此刻的他们不懂一滴“对文学作品有着炙热情感、深入作者写作情感、有着两倍乃至更多于他们岁数的岁月沉淀”所凝聚的泪水是怎样形成的,而台上的这位老师也不会发现这帮调皮多动的孩子此刻都在为她屏息凝神,因为在孩子或是少年眼中,眼泪的成分一定是悲伤的、伴随着剧痛的,这些学生担心自己的老师正在被某种不利因素占据着她的心灵。
少年们长大才会知道,大多数有点岁数的人之所以会掉眼泪基本是因为喜悦、感动,至于离别、痛苦、压力基本表现于愁眉不展,如果这些情绪更上一层楼,他们说不定会笑,笑自己的无奈、笑自己的苟且。
那些关于痛苦的眼泪在少年时流干流净,那些关于喜悦的笑容也从少年时自己咧着的牙齿缝里溜得无影无踪。而面对起伏的心情,人们总得表现出一些表情,所以自然而然的,随着岁月与遭遇,这些表现的方法也截然不同了。
九月,天气依旧是炎热的,加之这个西北偏北的地方所拥有的干燥,便是燥热。好在也因为它是西北偏北,九月昼夜温差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区分,此刻正是早晨九点零三分,从窗外溜达进教室的风有些还没有被太阳的热情所感染,依旧带着它孤傲的、倔强的寒气,有些怕冷的女孩子紧了紧校服衣领缩起了身子。
随着蒲老师对文章的继续讲解,所有人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各个角落里的杂音按捺了太久的寂寞,也争先恐后地发出了不同波长、不同频率的声波,它们并不刺耳,是绵柔的窃窃私语或是清脆的小质量物体对于地面的撞击。
我静静地望着黑板正上方的钟表,只要那个半粗不细的分针再跳过四个小黑点就会迎来细腻绵长的下课铃声。
人类,尤其是研究语言文学的人类,他们总是妄加猜测古人的意思,比起此时此刻教大家如何应对考题,我更希望她告诉我她刚才为什么会产生那样复杂的情感,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人……
“徐焜,眼睛看哪呢?看你的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