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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墨逸

“易道友!”

“墨师弟?”

打断沉默的是两个同时不同声的话语,前者正是银发少年。后者是不知何时已经挣扎起身的偏偏公子徐子文,其人胸前一片焦黑。破开大洞的衣服露出银灿灿的内甲,其嘴角还挂有一线鲜血,显然只是受了轻伤,那只青鼎并无异样,被其握在掌中。

灰袍青年清秀脸庞好似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往四周一扫,灵动之极,又丝毫没有重伤之人所该有的凝涩之感。

银发少年望了一眼对面凶神恶煞的巨熊,犹豫片刻,还是缓步走近灰袍青年所躺之处,附身刚要检查此人伤势。灰袍青年却是放开了握在手中的怪棍,随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银发少年显然与之相识,却是轻抚腰间储物袋,一颗鹅蛋大小黑色圆球出现在其人手中,递了过去。口中则是吐出一口银霞,笼罩青色怪棍而去,怪棍随着银霞缩小倒卷回飞入其口中,其面色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看似重伤的回来少年艰难抬起手臂,把黑色圆珠接了过来,握在手中。随后眼神轻轻一瞥,正是昆图所化巨熊与徐子文方向。

徐子文见此,仍然有一丝疑惑,但脚步却是正在靠近过来。昆图所化巨熊此刻正被黑雾包围,从轮廓看来,已然恢复原先魁梧高大模样。

“墨师弟,你怎会在此,况且莫非你便是此番主事弟子?”徐子文单手托着那边青色小鼎,徐徐问道,口吻中不带一丝烟火,仿佛与其毫不相干一般。

一旁的昆图此时已经回复人身模样,脸上也有一丝惊疑,一脸阴晴不定地望向远处的灰袍青年。右手一翻,一颗半灰半白圆球出现在其手中,左手捏一个奇怪的法决,指尖一丝黑光一闪就没入圆球表面。

顿时,半灰半白的圆球表面流转起来,一阵黑气缭绕,出现了一个黑白分明的圆镜。镜中一道苍老的背影浮现。同样的一幕在徐子文身上也是出现,而灰袍青年手中的圆球并无什么图案出现,只是发出一阵阵黑色光晕,被灰袍少年单手抓住,并且闭眼在感受着什么。

此时这三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甚至连昆图此刻都显有一丝恭敬,而周围人群更是不知所以然,陆陆续续地聚到了银发少年身后处。而银发少年见此,有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约莫半刻时间飞速流逝,昆图与徐子文二人面前的虚影率先消逝,只剩下那颗恢复成半灰半白的圆球。而灰袍青年仍然眼神微闭,不时感应着什么。随即突然其体内窜出一道青灰色雷电,“滋啦”一声就在其身旁消逝,如樯橹之末般。

灰袍青年手中的黑色圆球表面也随即不再游动,恢复成原先那深邃的黑。其人似乎也没有太多意外,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可惜,单手把圆球怀中一揣,双手艰难地撑地,支撑身体微颤站起身来。

“墨逸,果然是你!”一道半分惊奇半分疑惑的声音发出来,却是来自昆图。

灰袍青年目光游动,深邃的瞳孔恢复平常,嘴角艰难挤出一丝微笑,“昆师兄果然记忆非凡,自上次柯邪峰一别,可许久未见了。”

其目光一转,对徐子文说道:“徐师兄,别来无恙!”后者震惊之余,还是缓缓回道:“原来墨师弟一直深藏不露,怪不得师尊一定要我参加此番试炼任务。”

一旁,昆图并未说什么,却是对着灰袍青年墨逸所在之处拱了拱手。

转而,墨逸遥遥对着银发少年说到道:“赫连兄,我本名墨逸,原有隐瞒实所无奈。此二人是我同门,昆图师兄,徐子文师兄,你们之间有何恩怨,可否由我调解一二。”语气不愠不火。

接着对昆徐二人说到:“二位师兄,这位是赫连博誉道友。”

银发少年所在处,身后数十人此刻也是大松一口气,对于眼前之人,虽然了解不深,但数十天的同队而行,况且对方前些日子挺身而出,几乎力挽狂澜之势才使得自身此刻依旧幸存。

未等犹豫,银发少年便说到,“既然是墨道友同门,那此事便此作罢。不过,这位昆图道友妖兽之身竟然是妖兽之……”

“哼,俺是妖兽出身,那又如何!”未等银发少年赫连博誉说完,昆图便大嘴一列,抢过话去。

赫连对此,也未动怒,反而朝着昆徐二人处拱了拱手:“也罢,二位道友既然是墨道友同门,那大半不是奸邪之辈。在下先前多有冒犯,二位见谅。”

徐子文虽然颇为狼狈,但并未露出什么怨气,和善一笑:“既然如此,赫连道友也不必在意。”

而昆图此刻也是脸色一正,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墨逸此时见嫌隙已解,正色说到:“既然大家恩怨已解,这便一同离开此地吧,我来之处,已有大批螟虫出现,几位应该有了解些许事态之急吧?”

赫连本想拒绝几人同行,但此刻闻言,眼神变了数变,并未说什么,招呼身后数十少男少女,吩咐撤退事宜。

而昆徐二人此刻脸色也是微绷,同时望向墨逸。后者摇了摇头,手指往身前虚空飞速划动,像是在书写什么。

昆徐二人见指尖挥动,脸上俱是浮现少有的惊色。

片刻后,墨逸终于放下了手臂,其有些残破,大片血迹的灰袍此刻在其苍白的脸颊映衬下,显得有些可怖。

其面前的二人也是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徐子文开口道:“墨师弟,既然你身体有恙,一身法力被尽数封禁,且掌门所吩咐之事,现已有着落,不如就此返回宗门如何?”

高大青年昆图虽然未说话,但此刻面色并未有反对之意。从先前墨逸虚空划字所说,墨逸却为本次主事弟子。但离开宗门时,被宗门设下的封印封禁了全身修为。

且数十日前,按照宗门所赐解封秘法,并未接触封印。接着就遇上了赫连博誉等人,与其达成了某种交易,才勉强激发了通讯法器,使得昆徐二人赶来。而自身所随队伍,又在数日前遭到一波莫名修士,怪虫袭击。

权衡之下,与赫连又做了一笔交易,只身缠斗住对方几大高手,使得赫连带人撤退成功。

而此时的墨逸更是郁闷,本来以其一身极为不凡的修为,此番任务本不在话下,而修为无法解封后,以自身博光的见识,尝试了数种无需法力的秘术。

但每次非但并未削弱封印,还如油入火般数度使封印之力爆发,最后连肉身,神识,甚至血脉都尽数封印。要不是遇上银发少年,认出其手中的一件与自己颇有渊源的法器,恐怕连缚鸡之力难有。

墨逸稍稍褪下了血迹结疤的灰袍,从腰间一个鼓鼓的袋子中抽出一件白袍,换了上去。才开口道:“徐师兄所言极是,不过掌门所说的特殊灵体之人,虽然近在眼前,怕是要废上一番手脚。”

一旁昆图闻得二人所言,却是突然嘟囔了一句:“那银发小子难对付得很,你二人在其面前更是不堪一击,根本不可能强迫其随我等回宗门。依俺看,已你与他有些交情,不如半骗半哄,说动他让其随俺们会去交差。”

一向有些沉稳拘谨的徐子文此刻,眼角瞥了一眼墨逸,见其并未有异色,才缓缓笑答道:“那位赫连兄固然大半该是特殊灵体之人,不过那位青衣少女才是上佳之选。只要我们许以重诺,说动其加入宗门并不是难事。”

徐子文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墨师弟跟随此队人,多半也是为了讨要此人吧!”

“真的吗?俺看此女倒是实在一般……原来徐师弟也精通观骨秘术,还真是少见!”昆图先是反驳一句,随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话锋一转。

徐子文哑然一笑,随后又是语气一正。“昆师兄见笑了。不过,此事恐怕真要劳烦墨师弟出马才是。”

二人此时已然知晓墨逸体内异样,此刻其人有如凡人般,并无半分法力修为。所以言语间自然并不当做主事弟子来看。

墨逸眼神微动,整理衣着,也拂去手上鲜血,此刻也出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才说道:“不错,此女乃是月渊之体,带此女离开本就是先前与赫连交易的条件之一,我们只需说动此女便可。”

面前二人相视一笑,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已然吩咐好远处少男少女数十人,并走了过来,那名青衣少女紧随其后。

“三位道友,在下有要事,这便要离开了,依照先前约定,虞嫣姑娘便交由墨道友,希望道友依照先前约定。”赫连博誉虽然身材看似年少,但言语上颇为老成,而又让人感觉不到怪异之处。

墨逸苍白的面色挤出一丝微笑,只是拱了拱手,并未说些什么。昆徐二人虽然双双立在墨逸身后,一副以其为首的样子,但也是神色各异。

青衣少女姗步走上前来,怯生生地施了一礼,才抬起头来。此时才看清楚此女清秀的面容,肤白如雪,双眸黑亮精奇,翘鼻微蹙,樱桃似小嘴。

其人悄悄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银发少年,又轻轻开口道:“谢过墨大哥两次相救之恩,今后若是墨大哥有何差遣,虞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话语间又偷偷看了一眼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略带一丝敬畏。

此时气氛稍显微妙,墨逸微微颌首,嘴角的那丝微笑,看上去夹杂了一丝狰狞,并未说话。

徐子文见此,和善地招了招手,示意其走到墨逸身后,昆图则是抱手而立,板着面孔,没有丝毫表情。

唯独只有银发少年莫名地看了一眼青衣少女的背影,没有说话。转身便离开,径直往自己所在小队走去,招手后,一行人就此离开。其中一两人不时回头望向青衣少女虞嫣方向,眼神中露出大为不舍的神色,大概是与其交好之人。

而几人也是似乎半晌不动,眼看着银发少年带领着一行人消失在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怪异的气氛持续许久。

此时墨逸脸色更加苍白,法力全失的他正在竭力忍住体内一股暴虐的反噬之力侵袭,这股反噬之力一则源于强行扰动封印之力后所激发,二则是自己伴生带来的一股诅咒之力,全身肌肤筋骨都会受到侵蚀,随着修为年龄增加,这种诅咒侵蚀也一次更胜一次。

倘若以往有法力辅助下,倒还尚不成威胁。此刻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以至于刚换上的白袍露出蒸蒸汗气,进而一些淡红的斑迹浮现在白袍表面。如桃花初开一样,十几个呼吸间就布满全身。

还是徐子文率先发现不妥之处,一把扶住将要倾倒的墨逸。只见其汗如雨下,眉间已拧成数条麻线,面色忽白忽红,白如死人般惨淡,红如胭脂似地将滴。

“不好,是血脉反噬!”昆图显然比较有经验,大手一把撕开墨逸胸前白袍,眼见一根小指粗细的血色细链正锁住其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四肢连同指尖都有被血色细链锁住筋骨血肉的样子。而墨逸此时已然紧闭双眼,一副对外界毫无知觉的样子,昆图才如此开口道。

昆图一扫周围二人,正色道:“你们站开些,我尝试以引血秘术将其压制反噬之力。”

闻言,二人脸色微惊之时,都是退开来,徐子文倒还好,只是面色有些阴晴不定,而作为只炼气二层的虞嫣来说,只见其脸色被吓得苍白如雪,本就白皙的脸颊看似比墨逸此刻还要苍白几分。

只见高大青年顺势把墨逸往平底轻轻放下,左手单手伸展开来,右手往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之处,左手脖颈处流出丝丝金色血液,在空中凝而不散,悬浮如有生命般一丝丝互相追逐。

差不多逼出四五条金色血丝时,昆图神色一凛,收回左手同时,手脖颈便开始缓缓愈合,并无一丝血液流出。

一旁的青衣少女半掩娇唇,看得大为惊咦。

血丝游动间,昆图单手一揽,尽数抓在手中,右手掐诀,唇间已传出咒语,张口一道金色法力吐到血丝上,血丝又游动起来,一条接一条,顺着指尖,便到了墨逸胸口处。

此时昆图脸上显得十分凝重,一分一毫催动血丝靠近墨逸胸口处血色细链处,而血丝好似有灵性一般,弯弯曲曲,就是不愿接触,犹如遭遇某种洪荒野兽一样。

正在施法的昆图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自知身负血脉颇为不凡,所施展的引血秘术出现此类情况,要么这血色细链是某种至阴至秽之物,亦或者面前之人身负血脉对自身血脉有极大压制。不过前者在其心中更为合理。

稍稍整理思绪片刻,其人也不再犹豫,单手一拍细细血丝,张口一道金色霞芒吐在了上面,细丝有如打了鸡血般,直直往血链搭了上去。

还不等有任何反应,只听到昆图一声惨叫,向后几个翻滚,随后便是在地上呻吟不起,声声嘶吼。

墨逸原本正专心抵制血链侵蚀,突然好似有一道金光闪过,身上血链蠕动间如有灵性般缠绕上去。其暗道一声“不好”,艰难抬起手臂,把血链一抓而回,但还是有一小丝侵蚀之力透过金丝细丝传递了过去。

而抬手导致体内各种气息一阵絮乱,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凭借以往经验,强行压制了下来。其抬手的动作都是不敢撤回。

满地打滚呻吟的昆图此刻已然被徐子文虞嫣二人扶住,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原本引导细丝的指尖传来顿时在体内炸裂开来,也幸亏其体内血脉颇为不凡,强行压制了下来。

但强烈的剧痛,已然使其意识有些崩溃。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血色朦朦的诡异空间,周身血肉都在脱离自身,传来剥血抽筋的剧痛,而后又从空间脱离出来,但疼痛感却依然存在。

数十息后,一股凉意从意识有些崩溃的昆图猛然惊醒,凭借不凡的毅力清醒清醒过来,睁眼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精致的楚楚可怜的面容,还带有缕缕担心和不安。

片刻后,昆图眼色才移到另一边,只见白袍少年徐子文正盘坐自身侧面,掌心托着一团灰白火焰,发出丝丝寒气,而自己施展引血秘术的无名指此刻已枯萎得只剩皮骨,那团冰焰丝丝寒气注入,使得疼痛之感大减,自己也由此才转醒过来。

而一旁的墨逸此时保持着前倾半伸手的奇怪姿势,半伸的手上还有半截自己已鲜血为引的金色细丝。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了大概。

虞嫣见昆图此时转醒过来,脸上终露出一丝笑容,悄悄用手袖为其拂去脸上的冷汗。

盘坐在地的徐子文,一口把冰焰吞下腹中,才慢悠悠地说到:“昆师兄,你这只手指已被我暂时用冰焰封住,其中有一股异力无法被冰焰炼化,等以后再想办法祛除吧。”其虽然明知此举不是妥善之法,但也不得已为之。

昆图半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掌,见并未有太大影响,也是放下心来。

随后起身,才大有感激地说到:“徐师弟果然深藏不露。”虽然并未直接说出感谢之语,但其对徐子文的语气眼色为之先前大大和善不少。

然后也是颇有善意地望了一眼身旁的虞嫣,后者敛祍一礼,低头悄悄退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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