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在我来这里见到濮阳蓁之前老家伙就已经离开洛阳了,我的第一次离家就这样变成了第一次旅居异地。
想想自己真是脑子抽掉了。
不过没办法,对于我这样一个本来就不怎么正常的人来说,遇到了濮阳蓁这样神一样的队友,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此刻就站在我面前,我的目光在她的面孔与夕阳之间游离着,直到夕阳彻底地落幕。
想来这应该会是我这一生中最悠闲惬意的一段时间了。今天是昭宁元年……不对,永汉元年九月初一日,我的洛阳之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
却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天。如果我不曾来到这里,那么在这里所经历的,懂得的,我恐怕需要花上十倍的时间才能得到——当然,这应该算作劫后余生的回报了吧。
那是后话了。
“你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在太阳落下之前的最后一刻,光与暗的分界线显现在濮阳蓁脸上的时候,她对我说。
“兴奋?……还好吧。”我专注地凝视西方天空,目送那个赤金色光轮的最后湮灭,“我自由了,虽然并不能算是值得庆祝的事。”
“自由么?我倒是已经自由了很久,却已经厌烦了这种让人没有归属感的自由。”说了这句话后她不再说什么,转过身背对着我。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藏起来。”她又回过头,不由分说一把拽着我的领口把我拉进昨晚我藏身的小巷中,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的她一样,那时候的她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到墙后面躲开了巡宵的禁兵。她给人的关心就是这样,冷漠而迅疾,来不及反应,重视你却让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大概喜欢她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可我骗不了我自己的内心。
“这么急着藏起来……”我刚说了半句话就被她一只手都上了最,她冷着眼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别哔哔。从这只手上我闻不到来自少女的体香,只有一股迎面而来的寒冷,像是尸体一般,可又和尸体明显的不一样,尸体的冷是死寂,而她的冷却是决绝。
下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回答了我想要问的问题。
小巷上方窄窄的空隙之中,夜幕繁星的背景下两个黑影一闪而过。
灰色战甲,长至膝盖的金属战靴上绑着钢片,头上扣着银色头盔,整张脸都被一张黑色面罩遮挡,只留下一条露着眼睛的细缝,从那条缝里展露出来的是猎鹰一样的目光……这些家伙是……
“无痕么?”我低呼,却因为嘴被堵着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嗯。”濮阳蓁倒是听懂了我的呜呜。
“怎么会这样?洛阳这几天不是暂时解除宵禁了么?”
“正因为如此无痕才会接替原禁军部队负责整个城市的巡夜工作。解禁的命令实际上只是针对最近一段时间朝会才下达的,方便官员们随时互相联络,至于普通人,就算是解禁了,深夜出来也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不会随便出门的。官员们出门随身必然带着护卫,而且行迹也比较正常;而剩下的深夜在外而又没有护卫的人,基本上就是趁着解禁之际出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了,无痕出动的目标就是狙击这些人。”濮阳蓁说。
“你不早说……你直接说是狙击我们的不就好了?”我哭丧着脸。
“可以这么说。”
“喂你……这个游戏并不好玩好么?”我濒临崩溃,“少侠啊,我上次就在城里被人加刀子斧子的追杀了一晚上!那次是我们家老家伙接应我,这次可没人接应了啊!”
“你想说什么?”她问。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早说的……”
“怎么,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权当散心了。”
“散心……好吧,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万一有什么事你也会保护我的对么?”
“能在大殿上接下华雄那一剑的人还用得着我保护么?再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差点杀了我。”她说。
“不提这个梗好不好?”我脸红红的。
“那一招我记得名字叫做封喉,以速度见长,和袖中剑不相上下,所有与华雄为敌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一招,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除了你和孙坚。”
“我有这么厉害么……”我有些腼腆地说着,却挺起了胸脯,“对了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会使用袖中剑呢?”
“不该问的别问。”她冷冷地说。
“好吧……那……那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总不是不该问的吧?”
“王司徒。”
“你的意思是他最后选择和你合作了么?”
“对,我的身份没有被他泄露出去。”
“那他也找过曹****么?”
“昨晚。”
“王允似乎很受董卓信任的样子,能拿到关于无痕这么详细的资料。”
“王司徒所掌握的情报还远不及此。”濮阳蓁警觉地环视周围,“他还告诉我,无痕的隐形巡逻在这几天就要开始但是不确定具体的日期,看情况正好是今天,我们运气太不好。”
“也不是运气的问题……”我也同样警觉着,“选择在这几天跑出来密会本来就属于顶风作案了吧?一开始只是想让你出来陪我散散心的,结果我们忘了时间。”
“我想不要紧的。无痕的巡夜方式是以两人一组,分散在全城,从以往宵禁的时间开始,直到破晓时分结束,他们速度很快,据说无痕的成员全速前进只需要两个时辰年左右就可以环绕洛阳城一圈。这一百多个小组彼此以特定的暗号互相联络,组成了一张覆盖全城并且高速运动的大网,这支三百人小队的效率要远高于之前担任巡夜任务的数千常规部队,不光如此他们还拥有特殊的技能。”
“技能?”我问,“什么技能?”
“首先是飞镖,他们的作战服上面挂满了这些暗器,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够做到在三十步开外飞镖命中一枚五铢钱,与轻功搭配食用极具威胁性;其次就是惊人的嗅觉。苍蝇的嗅觉。”
“苍蝇的嗅觉?”我眨巴眼睛,“这比喻……略**啊,平常用来形容嗅觉灵敏不是用狗做比喻么?”
“不,这些人对于血腥气味的敏感确实是达到了苍蝇的程度。比如说通常一块浸过血的白布不论洗得多么干净,只要挂到外面就会很快引来一大群的苍蝇,因为苍蝇有能力辨别残留在上面的血液的味道。”濮阳蓁幽幽地说,“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感。”
“苍蝇的嗅觉……么?”我喃喃地重复……头皮一麻!
不对,不对,我想到了什么?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岂不是……我靠!
“你怎么了?”濮阳蓁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喂,你刚才说苍蝇的嗅觉……是么?”我感受到了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只能极力地压制自己的呼吸,“你说,司徒府来善后的人能把现场处理得像洗过的白布那么干净么?”
“什么意思……!!!”濮阳蓁也意识到了。
是的,昨天在这个地方王允的车队遭到袭击,濮阳蓁拔剑杀掉了那些刺客,而且她用的是寒凌,那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会持续失血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差不多在一天之前这个地方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碰到了那群有着苍蝇般嗅觉的家伙……
我和濮阳蓁对视着,她紫色的瞳孔不住地颤抖,我的表情我自己看不到不过我知道好不到哪去,总的来说我们在这一个对视之中达成了一个共识。
妈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