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在前面带着路,但是走了一段之后,她突然停住了。
“怎么?”
晏温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在前面的小姑娘。却发现她只是僵硬了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
“嗯?”
“没事……”
容蓁握紧了手,紧紧咬住下唇,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走吧!”
她……
无论容家会变成什么模样,这都是她必须接受的。
哪怕容蓁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表现出来,要跟祖父学习,但是在看到容家一片断垣残骸之后,她还是没有忍住倒退了几步。
她身形一个不稳,幸得在她身后的晏温眼疾手快,及时扶住,这才避免了容蓁直接跌坐在地上的事情。
“你……”
晏温对眼前的看到的也是很吃惊,但是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扶住的小姑娘。
她紧紧咬住下唇,脸色惨白,双眼却是异常的通红。
她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却愣是忍住了没有哭喊出声。
容蓁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
穆蓁这个身子本就孱弱,再加上她又落水,好不容易稍稍好了一点,又跟着晏温他们长途,身子早已经不堪重负。如今又看到容家这惨案,双重刺激之下,容蓁晕了过去。
“你……”
晏温眸子蓦地睁大,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他从来都没有跟哪一个女子如此亲近过,之前扶住那丫头,也只是隔着衣物。而现在,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倒在他怀里,这让晏大少爷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秦凌也是叹了口气。
他是知道晏温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应的。
只是,为什么这小姑娘在看到容家这般惨案之后,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来吧!”
秦凌走了上前,从晏温怀里抱过容蓁。
毕竟是他们带来江南的,这小丫头也确实带他们找到了容家,这么把她丢下,也是不好的。
“现在怎么办?”
杨道灿望着晏温,询问着意见。
“渊回,你带这小丫头找个旅馆先住下,我跟明修现在四周打探一下。”
晏温皱眉,缓缓说道。
“也好,”秦凌点了点头,“我先带这小丫头离开,但是翎曦,切勿冲动行事。我们此次出来,本就是偷偷来的,你切忌鲁莽行事。”
翎曦他是知道的,性子冲的很。
“我自然知道。”
晏温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嫌弃地看着晕在秦凌怀里的小丫头,冷哼了一声:“还真的是个麻烦精。”
亏他之前还认为这小丫头是个能吃苦的,倒是没想到身子居然这么虚弱。
秦凌:“……”
翎曦怎么遇上这小丫头之后,就变得这么幼稚了呢?
三人分开之后,秦凌带着容蓁去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而晏温则是跟杨道灿四处打探容家的事情。
容蓁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呆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她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愣愣地看着床顶,脑子里回想的,是方才自己看到的容家的那一片残垣。
容蓁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就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
秦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容蓁这幅要哭哭不出来,却又是异常难受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的容蓁,他心里也突然有了几分心疼。
“你醒了?”
这份心疼下,连带着秦凌的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秦大哥。”
在看到有人过来后,容蓁努力压下心中的难受,惨白的脸上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不想笑就别笑了。”
秦凌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跟容家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身上的悲伤气息却不假。
周身满满的悲伤气息,就算是旁人,也会因为感受到而被传染难受。
至少现在,秦凌心中就是不好过的。
“我没事。”
容蓁微微垂眸,鸠羽般地睫毛颤了颤。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隐淡了下去。
祖父从小就教导她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天大的悲伤事儿,也要端在心里。容蓁一向认为自己是很听祖父的话的,也是随着祖父这么做的。
但是等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你……”
秦凌看着垂眸不语的小姑娘,心中虽然有不忍,但是想到自己此次来江南的原因,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跟容家什么关系?”
容蓁心下了然。
定是自己在看到容家之后的表现让她们心生怀疑了罢。
“容家有恩于我,”容蓁淡淡地开口,心中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当年阿娘早产,若不是容老先生宅心仁厚救了我阿娘一命,我怕是也不能存活于这个世界上。”
秦凌没有怀疑。
毕竟容家好善是出了名的。
也难怪这丫头会一副受了这么大刺激的样子了,毕竟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这么想着,秦凌心中的疑惑也稍稍淡了一些。
“晏大哥和杨大哥呢?”
容蓁扯开话题问道。
“啊,”秦凌解释道,“因为你突然晕了过去,所以我便先带着你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翎曦跟明修还在询问有关容家的事情。”
“那他们回来了吗?”
一听到那两个人还在探问着容家的事情,容蓁心里就有些焦急,恨不得立即见到他们,听听他们打探来的消息。
秦凌相信了容蓁的话,自然是理解了她为何会如此焦急。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容蓁的手臂,“你莫要急,先养好身子,然后等翎曦他们回来。”
“好。”
容蓁有千般话却也只能咽下。
她现在,只能等那两个人回来之后,再细细问。
晏温跟杨道灿一起回来,同回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让容蓁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依旧是一袭素青色的衣裳,依旧是一副长身玉立、翩然若仙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白玉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颜,仅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红唇。
容蓁想起,那小婢女曾说过,那人在那场火灾里毁了容。
“怀瑾你怎的也来了?”
在看到贺喻之的时候,秦凌明显意外了很多,但更多的是惊喜。他上前一步,熟络地拍了拍贺喻之的肩。
“嗯,”贺喻之点了点头,“正好有事到这来,想着顺道祭拜一下大儒,没想到遇见了翎曦还有明修。”
只有遇到这群好兄弟的时候,贺喻之才稍稍话多了起来。
“哼,”晏温冷哼了一声,“你说的有事,还不是跟我们一个目的。”
“翎曦,我来江南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安郡主,郡主还向我打探了一下你的去向。我估摸着,她这几天大抵也是能到了江南罢。”
贺喻之微微一笑,不轻不重地说。但晏温一听到,却是脸色大变。其余知晓内情的两人只能偷笑。
明明知道怀瑾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却偏偏还要去招惹,翎曦大抵也是个没心眼的。
而自从看到贺喻之进来之后的容蓁,在起先的震惊之后,便是低下头沉默不语,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容蓁,你果然是个胆小鬼。
贺喻之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当初虽只有淡淡一瞟,但贺喻之能确定,这个小姑娘就是那夜在淮水边被追杀的,只是他比较好奇,她怎么随着一起来了江南。
然而,还没等贺喻之开口,另一旁的晏温语气不好地对着容蓁:
“喂,你就这么体弱多病,说晕就晕倒,不知道我们一群大男人照顾你很麻烦?”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晏温这是把气撒到了小姑娘身上,秦凌皱了皱眉,有些责备地看着晏温,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容蓁淡淡地打断:
“给诸位添麻烦是小女子不对,小女子在此给诸位赔罪。”
她低着头,微微欠身做了个礼。
晏温一下子哑口无言,他以为这小丫头会伶牙俐齿地回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模样,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了。晏温恨恨地瞪了一眼容蓁,别过脸干脆不去看她,眼不见心为净。
贺喻之垂眸,心中微微讶然。
翎曦素日里,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谷秦姑娘道什么歉,”杨道灿是个急性子的,他瞪了一眼晏温,好声安慰,“容家如此惨景,你心有郁结是自然的,我们能够理解。”
“姑娘跟容家有渊源?”
贺喻之温声问道。
名誉天下的年轻太傅一向温润待人,可世人都知道,那一副温润的皮囊下,其实是一颗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心。
“救命之恩而已。”
容蓁垂眸,淡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