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陈小安这一走，对于宁太妃来说又变得非常尴尬了。
因为她必须单独面对和她记忆里不太一样，让她完全没法游刃有余地对待的九王爷了……
坐在正殿里，宁太妃低下头不太自在地喝着茶，她能感觉到对面之人正紧紧盯着自己。
于是，只能主动开口，打破这种僵局：“玖儿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宁太妃记忆里，从陈玖冠礼，也就是二十岁之后就完全脱离了皇城，听闻是在各处贫穷艰难的地方为改善民众生活奔波努力，只在前两年得知安儿要远嫁夜国的时候急急忙忙回来了一趟。
那一趟让宁太妃特别感动，因为在所有人都同意让安儿替嫁的时候，只有王爷一个人站出来说这样做不成体统，而且对安儿也不公平……
虽然最后结果还是不如人愿，但她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记着这个善良的孩子。
过去她跟安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在后宫受苦的时候也是这孩子经常给她们偷偷送些东西改善生活。
现在，看到安儿生活的还算不错，宁妃心里最后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之后便是好好报答这孩子，就算是和皇帝作对她也无所畏惧。
反正这条命，早交代晚交代不过是时间问题，能用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岂不更好？
“回太妃，挺好的，虽朴素清贫了些，但到底能自由游历大江南北看遍焰国风光，体会不同地方的风速面貌，倒也是很有意义。”
“你这说的和出去玩儿一样，我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其实没那么好，但我也不想劝你回宫。”
稍微叹了口气，对于陈玖坏事喜说的作法宁太妃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会心疼。
因为她清楚，陈玖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十来岁母亲那边便遭遇了变故，母妃更是被打入冷宫后受尽折磨上吊身亡。
在如此环境里，这孩子还能善良地长大，无论做什么都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态，宁太妃真的很佩服，便愈发真诚温柔道：
“这皇宫待久了人非疯即傻，倒也不是面上疯傻，而是这人心啊，都变得不像是正常人了。略微行善便以为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情，作恶也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并不以之为恶。玖儿你生性纯良，在外面待久了更是如此，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更好些。”
“太妃把我想的太好了些。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善，又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恶呢？就跟我当初愿意亲近太妃和妹妹一样，其实都是有缘由的。”
“……”
诧异的视线不经意间撞进了陈玖的眼眸里，见他瞳仁漆黑深邃，里面搅和着太多复杂的感情，但最多的还是足以将人吸引沉溺其中的温柔款款深情。
宁太妃也不是不懂男女情爱的人，虽说她过去也没爱过先皇，但她经常看后宫中女子的眼神就知道痴缠深爱到一定地步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在看清陈玖的目光时，她的心先是猛地一跳，随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最后只能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
这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他一个年轻俊朗又有所作为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个人老珠黄，只能在宫中慢慢等着衰老腐朽的女人呢？
一定是自己弄错了什么……
“那个，对了！玖儿你明天宫宴上务必多加小心。”
没法继续和陈玖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宁太妃想自己总不能问他是什么缘由吧？
要是真问出了点什么，到时候两个人都会难堪，还不如把其他要紧的事情和这孩子说一下。
“太妃是觉得陛下会对我做些什么吗？”
猜到宁太妃会转移话题，陈玖也顺着她那点小心思继续往下说，但他心里总是高兴的，因为知道太妃确确实实在替自己着想。
“虽然这么说对皇帝不太好，但皇帝从去年开始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性格也随之变得阴沉怪异了起来。之前好几个对他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大臣都被他因为一些小事都被告老还乡了，还有的直接落的满门抄斩的下场，现在整个朝野上下都对他心有怨气。之前国公府的老国公也被宗人府抓去调查，弄得半死不活。这次你回来我有些担心他也会借故对你出手，所以你还是小心些好。”
一说起皇帝宁太妃也算是惧怕不已。
安儿被送到夜国之后，那人几次夜半喝醉来她这里撒酒疯，还意图对她做什么，闹得她称病大半年，听说其他太妃也没少被这浑人骚扰……
现在安儿也在这宫里，宁太妃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万一被发现她突然回宫，还装成个丫鬟的样子，其他人指不定要怎么猜疑她呢……
更不用说在外深得民心，无论秉性还是才干都高他一头的王爷了。
“知道了，太妃放心，我心里也是多少有打算的。倒是你，若这江山真的易主了，而且不再姓陈，你最后又打算如何呢？是想要继续留在这宫中当个安度余年的太妃还是想出去看看呢？”
出去看看吗？
宁太妃暗自想了想，那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又免不了担心自己现在这样，去哪里恐怕都难以适应。
而且安儿已经不在焰国了，她一人在外也只有受欺负不适应的份儿吧？
这么想一想，她也免不了有些疲惫，便摇了摇头，用平静中带着些忧郁的语气道：“我想我到哪里都免不了会觉得困难，这皇宫已经把我困住了，让我无法再适应外面的生活。所以……”
剩下的她没说完，但她知道像九王爷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多少会想到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若我说我愿意带着太妃一起生活呢？”
心头微微刺痛，看着面前女人依旧美丽年轻的容颜，陈玖或许会觉得两个人都一样，很年轻还有很多的未来可以想象。
但她一开口，就又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的很远很远……好像永远也触及不到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