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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翠柳的心事又被吴妈这句话勾了起来,不无埋怨地望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但马上掩去眼中的忧色,笑着回道。

“瞧你说的,他们两个生孩子别人怎么帮得上忙呀,不过你放心,我们云儿一看就是一个多子多福的贵气人,这传宗接代的事,是不用担心的。”

柔云儿早已羞红了脸颊,站起身嗔道。

“你们说什么呢,真讨厌……”转身向房中避羞去了,明轩看了一眼云儿,也站起身,笑道。

“我去看看她。”说着也走了。

翠柳望着这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心中的忧虑更甚,她不得不为云儿的将来作着打算。

翠柳走马上任当上管家后,不敢偷懒儿,把姨太太们从生活起居到出行在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各房缺什么少什么,好像都在她的心里,还没等传要,东西就已经让小丫头们送来了。

一些不必要的开销,她也都以很巧妙的方式抹去,不但没惹来姨太太们的不满意,还都夸她会理事。

为了不让姨太太没事缠着司令闹,翠柳还给她们每人都找些娱乐的事儿干。她发现三姨太爱听唐山落子调儿,没事自己还哼哼几句,就把城中唱得最好的师傅请到家里来,教三姨太唱落子。三姨太一下子就沉迷进去。

四姨太进府前,在城里的一家绣坊当女工,对女红刺绣格外精通。翠柳就给她在外面揽了一些刺绣的活儿,绣得好,每件绣品能换二两银子。四姨太的娘家都是穷苦人,四姨太每想接济,可手里的月钱终是有限,也不好总把府中的钱往外拿,见如今有这样一个赚钱的好机会,自是喜不自禁,每日没事的时候就专心刺绣,再不理旁的。

五姨太知书达礼性情温和,父亲本是前清的秀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五姨太在家自是深受父亲熏陶,也可称为一个女秀才。只是家道没落后,秀才生了重病,不得不把女儿卖入虎府为妾。

五姨太肚子里有学问。平时也就爱多愁善感,时常以泪洗面。那个虎啸林又是个粗人,哪里懂得五姨太的心事?看着五姨太整日闷闷不乐,也是没有办法。

翠柳看着五姨太的样子,忽发奇想,因她看到离虎府不远处有一个小学堂,那里正缺少教书的先生,翠柳就自作主张,让五姨太每日到那里给学生们上课,上完课再用小轿抬回来。

二姨太泼泼辣辣的,自是没有那么多事,每天只是和几个阔太太们玩麻将,倒也省心。

这一日,虎啸林溜溜逛逛来到后宅,这些日子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周清静了不少,往常天一擦黑,浓装艳抹的姨太太们,有事无事地便凑过来,想方设法向他献媚讨好,他要是忙,还得费心神把她们哄走,不要耽误了他的大事。

可这阵子,他连个人影儿也没瞄着,此时他闲下来,这心里还挺空落,于是背着手,遛遛达达地往后宅而来。想看一看他这几个宝贝姨太太都在干什么。

他先到二姨太的房门前,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哗哗啦啦的麻将牌声,不时夹杂着几声阔太太们或兴奋或沮丧的尖叫,知道老二那里玩得正兴,此时自己进去也是自讨没趣儿。

虎啸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向三姨太处走来,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落子声,

“祝英台对坟丘哭声凄惨呀……啊啊……吚吚……啊……”曲调九曲十八弯,有声有色,还有胡琴的伴奏,不细听还以为是哪位角儿呢。

虎啸林“噗儿”地一笑,心想,这老三什么时候学会唱落子了?还那么有声有味儿的,于是驻足在院外听了一会儿,当听到“祝英台咬银牙就扑进了坟台啊……”歌声凄婉悲凉,虎啸林竟然忍不住掉下两滴泪来。

虎啸林平日为非作歹,虎性虎情,今天听了这凄婉的落子声,竟然动起情来,而且越听越伤心,哭声越来越大,惊动了房内学唱的三姨太。

三姨太停了歌声向门外探看,惊愕地发现虎啸林蹲在窗根儿,肩膀还像小姑娘似的,一抽一抽的。

三姨太走过来,拍了一下虎啸林的肩膀,愕然地问。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三姨太还是头一次看到虎啸林掉眼泪,真是新鲜无比。

“老爷,这是谁惹到您了?让您哭成这样?”

虎啸林用袖子掩着脸,抽抽噎噎地道。

“我老虎枪炮里都不眨眼,可就是怕听这落子,嘛时候听,嘛时候哭,三姨太唱得可是一绝……”说着一边擦眼泪,一边向院外走去,他不想在这里掉眼泪了。

三姨太看着虎啸林的背影,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虎啸林还有这一特点呢,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儿地一笑,又扭回屋继续学她的落子调儿。

虎啸林听不到落子声了,也就止住了眼泪,向四姨太院中走来。

虎啸林走进四姨太的小院儿,因有了先前的经验,他先站在院中听了听,想听听这里是嘛动静,听了一会儿,房里悄无声息,脸上一笑,还是老四乖,没给我整嘛新奇儿事,于是掀帘而入。

虎啸林走进四姨太的房间,向房内咂摸了一圈儿,发现四姨太乖乖地坐在窗下,一针一针地在刺绣。虎啸林进来,她竟然没有发现,也没有抬头。

虎啸林放轻脚步,悄悄来到她的身后,探头向绣架上望去,四姨太正绣一对儿鸳鸯戏水的枕头套儿,忍不住笑道。

“我说老四啊,你又给我绣枕头套儿哪?”

四姨太吓得一激令,扭头看到虎啸林站在身后,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进来也不哖一声,吓了我一跳。”

虎啸林嘿嘿地笑了几声,伸手摸向绣架的鸳鸯。

“我说嘛,就你跟我最贴心,你我不就像这对鸳鸯嘛!”

四姨太“啪”地打了他手一下,吓得虎啸林忙把手缩回。

“你干嘛打我?”虎啸林不解地望着她。

四姨太没好气地撇了一下嘴。

“谁说是给你绣的?这是我替别人绣的,瞧你别摸脏了。”说着还嫌弃地掸了一下,还真怕虎啸林摸这一下就给摸脏了。

“给别人绣的?这是谁呀?敢让我老虎的姨太太给绣花?”

四姨太推了他一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

“你嚷嚷什么?你整日在外面瞎忙活,我这屋里你进过几回?我不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还不腻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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