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见叶障脸上的期翼之情,直接摇头说道:“痴儿啊,痴儿。”
叶障面带苦涩,终是未能把话说出口,心里茫然之意更是多了几分。
和尚见叶障神色渐变迷茫,就开口提醒道:“死则死已,切莫再着了相!”
叶障听闻,就冲着和尚点头憨笑。和尚看了还是摇了摇头。
叶障见此,心中一狠,罢了,罢了!
双手合十,便向和尚作揖:“请大师送我入黄泉!”
和尚见叶障那满脸狰狞的作揖,不由失笑:“施主又何至于此?!既如此,我就带你一见双亲和兄长。”
叶障内心大喜,急忙连连作揖,口中言:“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和尚抬手扶住了叶障的礼,盯着叶障的脸:“你先见了再说。”
这方丈大小的居室突然开始变得透明,叶障眼前一阵强光,不由的让他闭上了双眼。
再一睁开,就已身在父亲的小摊前了。叶障看见父亲,心中狂喜,往前蹬了两步,又突然刹住了脚。
是了,他只是个魂,就算叫唤个天响,也无人应答。
叶障心里的酸,起了眼里的雾。
急忙抹了把眼泪,可别耽搁他看父亲。
那泛红的眼眶仔仔细细的看起了摊前的父亲。
父亲似乎少了许多白发,两鬓的斑白不见了,背也没有佝偻着。真好,真好!
可这时,父亲似有感觉,转头看向了他。他愣了一下,就顺着父亲的目光往后看去,后面就只有一个大和尚。
父亲见叶障神色伤心,便打趣了下:“小伙子,咋看我看的伤神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可轻弹!”
叶障心头狂震,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有些怜悯,一道心念在叶障心间响起:“你本就不是此间人,只是此间客。这世间经不起你这样离奇的人,自是你一死,命格圆满,便将你排出这方天地。”
叶障木然,他看着笑呵呵的父亲已经不是他的父亲。他也苦着嘴角,抱以微笑的看着那个摊前的男人。
男人被他笑的一愣,摇了摇头,就照顾起摊前的客人。
这时,一个叶障熟悉不已,却有些许差别的妇人急冲冲从他背后过来。
一不小心,还带了一步叶障。妇人连忙回身抱歉,叶障示意无碍。
妇人就赶着忙的跑到摊前,对着男人兴奋的喘着气报喜:“老叶,老叶,我说老叶头子…”妇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可妇人还没说完,男人就已拍腿而起,立马接道:“真的考上了?!真的?!”
妇人兴奋的冲着男人只点头,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啊!”
一个样貌有几分和叶障相似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对着那对夫妻说道:“爸,妈。我考上了。”
语气中虽有着压不住的欣喜,但整个人却还压着一股沉稳劲。
摊前男人貌似感觉刚才有些失态,想找补点什么,就板了张带笑的扑克脸,说:“嗯!你还要接着努力。”
年轻男子笑着点头,妇人有些嫌弃的剐了丈夫一眼,说:“还不收拾摊子,愣着干嘛?!看你那得意劲,还没你儿子出息。”
摊前男人不装了,咧着嘴直呵呵笑,笑的很憨,很像叶障。
不一会儿,一家人就收拢了摊子,正准备抬脚走人给儿子庆祝。当家男人却顿住了身子,转过身从摊子里面挑了件白衬衫,递给在一旁看的出神的叶障。
叶障眼中跳过几分惊喜,连忙伸手去接。摆摊男人没想到叶障那么主动,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放到了叶障手中。
叶障见那男人一愣,便再也没有其他念头了,连忙道谢。
男人摆了摆手,对叶障说:“小伙子穿的精神点,好好找份工作,锻炼自己,以后有机会就像我儿子一样考个公务员。”
男人的嘚瑟劲酸了叶障的半边心,但嘴角边还是露出了憨憨的笑容,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妇人看了一眼叶障,刚想和男人抱怨什么。
但这一眼看的妇人心生疑惑,又忙再跟了一眼,仔仔细细的看着叶障。嘴边的话突然变成了:“老头子你收钱,怎么忘了给小伙子衣服呢?”
男人连忙着老婆的话:“是啊是啊,高兴坏了嘛!”就赶忙回到家人身边,那个年轻的沉稳男子向叶障温和的笑了笑。就跟着父母,提着摊子离开了摊位。
“你也觉得像是吧?”
“是啊,看他穿成那样,怪心疼的。”
“我也是,索性就给他件衣服,你别吵吵我,今天高兴。”
“好,不吵吵。哎,那小伙子…算了不提他了,今天高兴,高兴!”
叶障目送着那一家人离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
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白衬衫,白的他刺眼。
一滴硕大的汗打在白衬衫上,他急忙想去把其拭去,没来得及,又一滴,又一滴,又一滴…
他急忙把头抬起,闭上眼。强光刺过眼皮,一睁眼又回到了方丈之室。
手里的白衬衫,告诉他那不是南柯一梦。所以他的心痛都是真的,做不了假了。
这样也好,也好…什么都没有,也没了切肤之痛。
没有,一切都没有…
和尚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叶障,面容悲寂,似佛悲悯。
好一会,叶障才转身,将手里的白衬衫交给和尚。说道:“大师,这衣服你帮我处理吧…”
语气拉的有些长,尾音藕断丝连着。
和尚双手接过,微笑:“施主有大智慧。”
叶障无言,和尚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立了又好一会。
还是叶障先开口,双手合十向和尚作揖:“大师,我今后魂归何处?”
和尚合十还礼:“请随我来。”
走出这宽一丈、长一丈的居室,叶障还未投胎转世重新为人,却有了一种新生的错感。
没几步路,二人就来到黄山一处悬崖。悬崖处云雾缭绕,这时没有阳光,显得阴森森的。
和尚迎着有些刺骨的料峭寒风,一步跨出了悬崖,看得叶障眼皮子抖了抖。但和尚就这样站在了云雾上,双手合十,朝着远处低喃:“哞…”
音拉的很长,声音忽高忽低,似有奥妙韵律,四面相继传来回音。
叶障听的出神,感觉周身有些许不同。但又看不见,更摸不着,鬼使神差之下,闭上了双眼。
眼皮合拢,顿时金光乍现,叶障看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离奇的画面,万千佛陀跌坐莲花,口有呢喃,却听不清。
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一朵金莲浮出地面,轻柔地托住他的脚。连走几步,竟是步步生莲!
他一惊奇,心境便被点破。再一睁眼,已经与那大师并肩站在悬崖外。
和尚满脸诧异的看着他,嘴中继续低喃未断,一个哞字拉的很长。
不多时,这佛音越发洪亮,震起了四周云海,云雾翻腾,凝结成雨,雨过天晴。
这时,一轮红日从云海中浮现,里似有鸟影展翅。就是刹时,热气腾开了浓雾,叶障的视野便辽阔了许多。
可令叶障惊奇的是,他竟不觉得这佛音闷耳,更不觉得这红光刺眼。
一低头又发现二人站在一道彩虹上,彩虹下面云层绵密。
和尚从虚空处托出了一个金钵,雨水一滴滴的落入其中。
钵满,雨停。和尚递给叶障,示意饮下。
叶障也不多说,双手接过就直接喝下。这雨水说不出的清甜,还没细品几口,就喝完了。
和尚笑着看着他,点头示意他看向彩虹下面的云海。
他这才发现,云海上竟然倒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可这身影并没有随他而动,似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也在看他。
和尚手指着人影,手做托出装。开口:“施主且去吧,这尘世的凡胎,该褪了。”
叶障点点头,开始回想这一生,突然想到那道长,想到他就死在那里,也不知尸骨是否有被收殓,心中有些悲痛。
和尚看出了叶障所想,便开解与他:“我等二人,留此无尽岁月,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叶障默然,就想把那句道士留给他的话说与和尚,便双手合十对和尚说:“大师,道长临…死前让我向你说一句话。”
和尚立马宝相庄严,一句佛偈脱口:“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叶障有些难以启齿:“他说…这西方极乐世界还是…和大师离开前的一样,一点没变,一样的假仁假义。”
和尚宛然失笑:“是他说的话!”
叶障点头,便说:“大师,我去了!”
“去吧……”
语音刚落,叶障感觉有些眩晕,一个踉跄就一头栽进了云海,不知何去。
云海翻腾回拢,红日隐去,留那和尚一人独立在云层上,身影有些寂寂,说不出的落寞感。
……
叶障不知下坠了多久,中间好像还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极远处有点点碎光。
他朝光摸黑走了好久,那亮光也变得越来越亮。终于他看到了亮光里有一道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叶障不容有疑,忙不迭的向前作揖:“前辈!请问……”
话还没说完,那身影就转过来了,叶障虽逆着光,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脸和他一摸一样!
“你来啦。”光里的人,有些亲切的和叶障打招呼。
叶障连忙还礼,道:“前辈…”
话又没说完,那人就自顾说:“我是洪荒天帝,现在你来夺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