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柯看到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的时候额头抽了抽,就算喝了十几年的药她也依然喜欢不上那苦到舌根的冲鼻味儿,也没了逗那小狼崽子的心思,无力的挥了挥手.
“放那儿吧!”
十七顿时咧了咧嘴,老老实实的交代,“十七加了味甘草在里头。”
洛尧的意思肯定是不能放甘草的,虽然可以稍稍改变口感,但是药效也会打些折扣,因此经洛尧手的药方肯定是没这味甘草的,可如今洛尧急匆匆的赶着去找人,开药方熬药的都是十七,她自然不敢逆了主子的心意,可即便加了甘草那药的味道也着实好不到哪儿去。
十七低着头偷偷瞅了眼主子,见没什么指示就慢吞吞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一身清淡的嗓音,顿时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提起了一颗心,“让他进来吧。”
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帐外的安恒和狐狸也听到了这句话,蠢狐狸顿时直立起身体幸灾乐祸的咧着嘴眯着眼看着矗立一整天身体已然无比僵硬的铁面人。
安恒动了动酸麻的已经没了知觉的两条腿,稍稍动一下就刺痛的很,偏偏一点不适感都没表现出来,如常的走了进去,这让帐外等着看好戏的人惊叹不已,这定力,真是绝了。
安恒进去看到了被放置在桌上分毫不动的托盘,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袋蜜饯,端着药碗不言不语的一同递出。
宋希柯瞥了他一眼,接了药碗和蜜饯一饮而尽,好半响才去了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宋希柯不觉得松了口气,冷眼看向矗立不动的男子。
“你倒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安恒抿唇不语,之前站了一天麻木了没什么感觉,如今动了动那刺痛感就更加强烈,额上渐渐有了冷汗,偏偏一声不吭地就直立着。
宋希柯又冷哼一声,从到了王庭就开始自己罚站,若她不醒来他是不是就这么一直站下去了,这双腿也不要了算了。
“没忘。”
低低的沙哑的声音传来,每一句话都记得的,怎么会忘。
宋希柯冷哼,没忘?
还去则律堂?
果真是皮痒了?
蓬莱阁的下属奴仆犯了错才会被则律堂找上门,他倒好,自己找上门去主动受罚,这不是皮痒是什么?
宋希柯既然说过安恒没签卖身契不是奴仆那自然是算数的,则律堂哪儿会违背阁主的意思罚他,他倒也好,在则律堂没受到皮肉之苦就自个儿跑去罚站了。
宋希柯嘲讽,她自有数,那群人还杀不了她,用不着他牺牲自己引开火力,多会逞英雄啊!
她一个人和整个使团相比起来,灵动性大了很多,密林又大的很,哪儿那么容易抓到她,何况暗地里又不是没人跟着,十七不就一直隐匿着么,哪里用得着他拼着一身的伤引开杀手视线。
多厉害啊!背后给她下手,下回给他把刀是不是也把那刀劈砍在她脖子上了。
安恒依然沉默不语。
宋希柯皱眉,“出去!”
这人也就一拐一拐的挪了出去,一句话也没说。
宋希柯额头跳了跳,喜欢罚站?那就站着吧!
帐篷内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宋希柯敛了表情,无论气愤还是嘲讽,都不能在看到一丝。
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桌上那只空药碗,屋内的药味还没完全散去,此时她才能真正静下来,洛尧临走前的那两句话终究是对她有些影响。
一是法华寺以及齐国对于此次联盟格外的看中,暗中似乎有许多迷雾。
二是,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的警惕性似乎降低了许多。”
往日莫说是安恒,就算是洛尧也无法那样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打晕她。
当局者迷,事实确实是自从首辅大人吐露了致仕的意思后,她的心一直是飘着的,神殿里和哒嘛巫师的谈话更让她不安,尤其是那句预言。
那昏暗的巫神殿内无一丝光亮,矮凳上的透露着腐朽气息的老妪在放下龟壳后,腐朽之气更加刺鼻,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总有那么一股腐木味道,即便她是哒嘛也不例外。
“汝所爱之人,一为汝杀,二为汝死。生灵涂炭遍地炭红。”
即便她并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转瞬间又冷笑出声,为祸天下?
遍地腐尸?
她会大开杀戒毁了这九州?
照着法华寺守护天下的那个劲头,那老和尚若算到了这一层岂不直接就在她年幼时将她这祸害掐死在摇篮里了?
宋希柯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敛了眉眼,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洛尧问她和哒嘛谈了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拒绝了回答,那句话终究不能让她无视。
长长吐了口气,吩咐人去通知燕王,“去问问何时启程。”
既然安副使苏醒,使团再次出发,这次路途中总算没什么波折,翟将军派来护送的将士都是真正的沙场喋血活下来的人,不知是那森森煞气吓退了黑衣杀手还是背后的人放弃了继续刺杀,使团顺利走出了草原,成功踏进了北魏国境。
李校尉骑马走在车队中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周围重重护卫的穿着墨绿色军服的齐国将士,又看了眼外围护卫的红衣军服的魏国将士,皱了皱眉。
驱马到车队前,高举手掌喝到,“暂做修整。”
车队缓慢停下,空地上被清理出一片干净地带,华盖桌凳都已摆好,等着公主殿下赶路一天后出来稍稍透口气。
与使团汇合后,许多双眼睛盯着,顾絮清又恢复了人前端庄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大家风范,几个随行的礼部官员满意的直捋胡须点头,不愧是我大齐皇室血脉,即便行路幸苦遭遇不测也依然能保持稳重淡定。
就是那位安副使太过荒唐,孤男寡女带着公主就去了草原,也不知男女避讳,果真是商人满身蛮夷之气,丝毫礼仪也不懂。
如今又朝公主殿下走过去了。顿时有几位年长一些的官吏瞪大了眼睛,就等那位白衣人有什么不轨之举就立刻去禀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