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小姐白璧微尘,竟然一个转身成了苦主。
灿儿坐在小姐房中气的直咬牙,反而是三小姐和玲珑安慰她。
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现到什么程度,大哥哥那里只是传来一张黄大公子的亲笔字条,上面四个字:“子姑待之。”
果然,才只过了一个晚上,满京城的人们就又有了新的谈资。
之前长乐王府世子爷染了花柳病,大家不过一笑而过,毕竟年轻公子,花花绿绿的事情听也听的多了,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一日竟然突然传出与世子爷情投意合的谢大小姐也有了此症,这就耐人寻味了。
本来已经在谈婚论嫁,以为可以共度难过的那个小官儿家人听说了消息赶紧找了大夫来诊脉,这一查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这小庶子与谢大小姐病症相同!
如此一来,风言风语的就更难听了!
再不要脸面也想巴望富贵的人家也不敢动要谢大小姐的念想了,如此一来,这世人口中金尊玉贵的谢大小姐就从云顶天宫一仙女,变成了烟花巷口招摇过市的一个窑姐儿……
而且据说这病男子染上不过是有些隐痛,传染给谢小姐这样的娇养女子则为害无穷,果然没两天儿消息就砸瓷实了——谢大小姐往后即使治好了却不能生育了……
谢府每天都在经历着重磅炸弹的袭击,舆论纷纷却把下人打了一批又一批却还是堵不住这消息流水飞雪似的往外传……
逢五早朝,御史联名上书参谢府家主私德不修,家宅不齐,教女不严,败坏世风。
谢府家主以权谋私卖官鬻爵,盐铁生意也有涉猎,国矿私售,贪污渎职,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这还没算上他家蓄养杀手,辖制朝臣的事情,如此林林总总大罪落下,一笔笔旧账落在实处,十有八九都捅在皇帝陛下的逆鳞上头,于是天威降临不可回转。
三五日内案件审结,御笔钦定了一个家破人亡……
落狱、抄家、斩首、发卖……
说来像是戏文,却实实在在的雷霆而至。谢大小姐最后谢府抄家卖人的时候被西域商人买走了,只要不让她死了,怎么都行,当然,暗含着的潜台词就是这人即使死了也不用递消息回来了。
尘埃落定之日,三小姐安排灿儿给大哥哥院子里送了一瓮汤羹,东西只送到远外面,书房里听着音儿的黄大公子只觉得喜出望外。
下棋久了也饿了,黎大少爷叫人取来汤碗与之分享。
享用之间黎大少爷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黄灵川。
他说:“既然是要给我妹妹报仇,怎么朝堂上没听见告谢府豢养杀手的事儿?”
黄灵川眷恋不舍得放下汤碗答道:“一个杀人未遂,就是告了也无关痛痒,倒不如现在这样。”杀人见血……
黎大少爷只是默默喝汤,也默认了一件事。
他妹妹虽然没伤着,可是有个人不仅上着了,还为此死了。
“凤煌有什么事要我去做么?打铁还需趁热……”黎大少爷小声问着,黄灵川却摇摇头。
半天才听他说:“皇帝要整风气,却也要个宽严相济的名声,不好落个把谢府赶尽杀绝的恶名。既然她已经没了靠山,早晚都是我的掌上孤魂,我又何必在乎她是错一次还是错一世呢?我只盼着这世上的人少作孽,自掘坟墓最是要不得,但是……也确实是省心不是?”
黎大少爷默默点头,说道:“既然事了我也当拂衣而去了。最近我要往孔府多走动了,你也少来,免得我不在扑个空,闭门羹多难吃?”
黄灵川三两口喝完手上的汤递过汤碗还要添些,也没多说话,只是笑,笑得意犹未尽的。
窗外的风又起了,云卷云舒,弥撒开来,晕染了天际的绝色。
黎府的后院里,三小姐独立庭前,这样的云与天,回望去,月色一点点挂在东边的晴天。
“小姐,方才夫人派人来了,说慕容府的夫人派人来叫,说家常聚聚,叫咱们也准备着,后天晌午去。”灿儿走过来传话,说完了又低声说起,四小姐那里也有人去叫了,夫人只提点着三小姐一定要把持得住,忍一时之气,求一世安稳。
三小姐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回望去四小姐所在的方向,这是她最心痛的地方。
大家都要安稳,也都要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如何,平白让一个祸害成日里兴风作浪。
“玲珑还没回来么?”三小姐问着,心里数着时辰,可是有好一会儿了。
“可不是么……玲珑姐姐说要踩着外面采买的妈妈们合适的时候再进出。”灿儿悄悄回答着,又问:“小姐要不要去换身衣裳……我也好服侍你梳个头?”
“不必了。穿戴好了盛气凌人,岂不是落人口实?”三小姐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嫩黄的料子,站在风里有点久,裙摆上有些许的浮灰,不脏,但是也不鲜亮。
风里站得久了,也累了,三小姐领着灿儿回了屋里,喝茶休息。
第二碗茶才泡上,外面有了人来传话,说夫人请三小姐去一下。
灿儿快步出去迎接,三小姐面带疑惑地缓缓走了出来探问情况,来传话的人一点儿没忌讳,直接说了:“三小姐叫丫鬟出去打听的东西不必去了,夫人都瞧见了,既然有人不拿咱们这一家子名声当事儿,夫人也要给三小姐壮壮腰儿了!”
闻言,三小姐当下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该有的怒、怒其不争,入木三分。
这个消息黄灵川和黎大公子也听到了风声,但是后宅重地,男儿是不能擅闯的,无论是家中子孙还是未来的女婿,都不可以。
于是一明一暗两路探哨就这么悄悄的出去了……
黎大少爷派了常去给三小姐送东西传话的丫鬟,黄灵川派了无为去悄悄听听,防备着有些地方丫鬟进不去,听不得。
看着桌上的残羹,黎大少爷若有所思起来,这个三妹妹,怎么就非得磕磕绊绊地才能嫁出去么?
今儿这个事儿不体面,偏偏这准妹婿还在这儿,现在可好,说不得问不得还赶走不得。
黄灵川看着黎大少爷的脸色故意打趣道:“你是不信夫人,还是不信你家三妹妹?”
这二人他自然是都信得,沉吟半天,黎大少爷才回答说:“自然都信得过,我只是不放心……”
是啊,不放心。
这个祸害一天不去,就总是不放心的。
“这女孩儿家啊,教养还真是个大事儿!”黎大少爷突然好想很惆怅,叹了这样一句。
“黎兄此言做何讲?”黄灵川问他。
黎大少爷感叹道:“你看啊,这女儿要是教养不好,在家为祸一方,一旦嫁出去了,可不是去祸害人家一家么?这事儿弄得,三妹妹五妹妹我都觉得嫁出去也不怕什么,就是以后七老八十了,我也敢给她们壮着娘家的门庭,不叫她们受委屈。唯独这四……小姐,我啊……现在想想也是个愁。这一家里上下,真没一个给她委屈受!也没一个人给她脸色瞧的!我就想不明白了!”
黄灵川递了一杯茶过去劝导他说:“行了行了,醒醒吧,可以了!你这还不是家主呢,做什么想那样多?你只当养个儿子就省心么?女儿养不好,不过是在家闹几年,嫁出去闹几年,哪里就有那样多的人家任由她天长地久的闹下去啊!这养个儿子养歪了可是要一边败家,还要娶个不贤不良的姑娘回来一起祸害这个家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黎大少爷立时想起来了那个在长乐王府闭门养病的世子爷,心情也好了起来,附和着说道:“这个话道是不错,我爹虽然心软,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总比……嗯……王爷,好一些!我虽然不是很成器,比你家世子爷还是优秀很多的!”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这周身实物,畅然说道:“这黎府,至少我是不会给家里就这样二世而亡地败了的!”
哄高兴了大舅爷,黄灵川才有时间静静地想想三小姐——那个丫头又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正在这个时候,无为回来了!
无为带回来的消息几乎让黄灵川气得跳起来,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养出来的女儿啊?
小小年纪怎么就这样心狠手辣!
“快!去叫柴先生!就说投拜帖给五小姐复诊!”一语未罢,无为就匆匆忙忙地跑出门去了。
黎大少爷都听见了,但是从始至终他除了抬了一下头,又垂下头,一言不发。
他这回是真的生了大气了,方才听无为说母亲虽然要主持家法也有些投鼠忌器,生怕伤了三妹妹的姻缘……
虽然黄灵川知道内情,不会介意,但是人言可畏四字也不是那么好缠磨的。
家里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没有议亲,这事还是不敢硬办……
而且闹成这样既不好把她绑了送出府去,也不好一直禁着她……
一定早就有人去请父亲回家了,这事他也不知道该当如何,自然也没法出头露面。
说来说去,总之一个字……难!
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