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日部长廊回到半界时,我领着映先去看了看纪青留下的石壁,石壁上的画依旧清晰,但是画他的人却不在了。
“你能看得出上面画的是什么么?”我问。
映端详了一下,回答:“似乎是江湖豪侠。”
我惊讶:“这你都能猜到?”
映自信道:“当然,怎么说我们应家,也是有名望的大族,多少还是见过一些豪侠的。他们大多粗犷豪迈,重义气,武艺好,不畏死。”
我说道:“是啊,这里每一个都有着自己行走江湖的本领,又不惜身地肯为义气捐了去。”
映说:“听你的口气这些人好像是你的兄弟一样?”
我问道:“有么?”
映说:“你真的不认识上面的人么?”
我说道:“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我将纪青的身份隐去,只是说在这里碰到一个鬼魂,他和我讲了壁画上的人物,同时也对他们做了什么只字不提。
映倒是对鬼魂很感兴趣:“你是说那天你进来迷路了,然后遇到了一个鬼魂,壁画也是他画的?”
我点了点头。
映看了我一会儿,我戴着漆甲她看不出我的表情,说道:“还真的有可能,琉璃关是最神秘的地方。据说这里有很多要逃往半界的人,都走失在里面了。”
我说道:“管它有什么秘密,就留给这里吧。我们该出发了。”
映说道:“好吧,勉强算你应付过去了。”
我说:“我还没问你要去哪里?好像在这里等着我一样。”
映急道:“哪有,我是有任务在身的好么?你又为什么偷偷来长廊?”
我说道:“巧了,我也有任务在身。”
就这样,我和映带着各自的秘密,从日部长廊回到了半界。
日部长廊连接的地方是西北边陲的一处窑洞,我们出来后经过了一小段戈壁区,才来到有人烟的叫南帐的小镇。
我问了映要去哪里,我对半界更加熟悉一些,可以给她一些帮助,她却说不用,只是目前和我顺路,等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她自然会走。
出门在外,我们在风沙区以兜帽面具遮掩倒还正常,一旦进入有人烟的地方,就不方便了。于是我和映都换上了便装,我没有兵器,又因为全界的日光和那几个月海边捕鱼的生活,肤色黝黑了不少,看起来和寻常的十六七岁的边陲少年差不多。
而映是偏白的小麦色皮肤,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常年练剑的结果。越王山上是各种殿,而饮夔山是各种窟。在一面巨大石壁上凿出的各种石窟,石窟内是历任主人留下的心得,都记录在石壁上,在剑宗被叫做剑室。
映说剑室是没有门的,每天都有强烈的日光照进来,石壁的材质是聚阳石,是日精亲近的材质,在剑室里修炼不会因缺乏日精被打断,她因此练剑常常忘记了时间。
这一点我是相信的,在映取大石龙时,我曾见到她的胴体,健康又充满力量。有时我不敢看她,也是怕会联想到,她大概也清楚,因此一路上没少数落我。
对于映是否原谅我,甚至是否确认我真的看到,或者看到多少这件事,我们都没有再提,这让我们的关系有一些模糊,我心中是把她当做朋友的,却不知她怎么想。
“进入关州境内很久了,你也没说你要去哪里。或者透露一下任务也好。”我们各自骑着病马,都走得不快。环境切换到半界,有了昼夜变化,我们没有贸然赶路,而是在逐渐适应。
“你很希望我走么?要知道,白天你是施展不了术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映说道,她不怕阳光,就这么让太阳直晒着,而我则带着一个斗笠遮阳。
让人生气的是,映说了一路,半界的阳光实在是过于柔和了,她竟然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皮肤反而白了几分。
我回答她:“不靠术,我一样比你安全。我在半界生活了多久......”
映不服气道:“我们应家也是在半界的好么?虽然很久没回去了,但是对半界的了解我真不比你差。”
我指着前面提着一个酒壶的行人,说道:“你信不信,我空口白牙,便能让他把壶里的酒送给我?”
映说道:“开什么玩笑,人家又不认识你,凭什么送给你?”
我说:“要是能做到怎么说?”
映说道:“都答应你。”
我想了想:“你出门应该带了不少盘缠,匀我十两。”
映说道:“成交,你输了也要拿出十两。”
“好。”
我驾着病马先跑了过去,和行人说了两句,映在后面看着,只见这行人先是警惕,而后大笑,接着回头看了映一眼,将酒壶给了我。
我炫耀地将酒壶提在手里给映看了一眼,而后驾马而去。
“我到前面的茶肆等你。”我喊道。
等我喝完一杯茶,映才骑马赶到,见到我一句话没说,便把大石龙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还好现在茶肆里没有一个茶客,只有茶肆老板躲在后面观望着。
“你,你怎么能把我的马换给他?”映气道。
我说道:“我只是说我空口白牙换酒壶,那马也不是我的,怎么不算空口白牙?”
映气道:“不行,重来。刚才是你耍赖。”
我说道:“那你选一个?”
映想了想说道:“这次选一个你不能够耍花招的。”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我说道:“不如这样,我们赌过了这座桥的第一户人家,有没有一口井,怎么样?”
“至少,你有一半嬴的机会,怎么样?”我问。
“我先选?”映问。
“可以。”我说道。
映分析道:“关中地区风沙多,我见路过的人家,都没有井,那我便猜没有吧。”
我刚要说什么,映又补充道:“不对,你选这个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选有。”
“也不行,我还是选没有吧。”映说道。
我反问道:“确认了?”
映点了点头:“确认了。我先去看看,在前面等你。”
映说完便上马。
“也不喝口茶啊?”我叫道,但映已经离开了。
我到的时候,映在院子里的石凳坐着,院子长满了杂草,门上也爬上了绿藤。
映笑道:“我就说没有井吧,我赢了,拿钱来。”
我看着满园的杂草,心中百感交集,走到院内小屋旁的倒塌的藤棚下,将藤草掀开,下面盖着一口井,只是杂草已经封住了井口,我将杂草扯断,向下望去,看到井底已枯。
“怎么这里藏着一口井?不算不算。”映走过来也看了一眼,说道:“已经枯了,那就更不算了。”
我叹息道:“这里终究还是成为了荒院。”
映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一口井?”
我指着藤棚说道:“这里之前有一个藤草铺的棚子,用来纳凉,井就在棚子下面。”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说道。
映说:“你的家?你的家里没有人么?这里看上去好久没人来了。”
我指着以块有几朵野花的区域,说道:“这里之前是我种的花,白色的是檀菊,蓝色的是枇芦,现在只剩下两朵了,终究是竞争不过野草啊。”
映说:“那还等什么?既然是你的家,咱们就来收拾一下吧。你割杂草,我来浇花。”
我笑道:“你倒是很有干劲。”
映挽着袖子说:“其实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花园都是我自己打理的,那个时候爹和娘常夸我收拾的漂亮,池子里种了一朵巨大的芙蕖,青蛙趴在上面,都能问问站住呢?”
我点头道:“还有池子?真是大户人家呀。”
映说道:“你帮不帮忙?”
我说道:“先进屋把行李放一下吧,门口的马没栓,有的是事情要做。回来了就一件件来吧。”
映说:“我去拴马,你把行李放进去。”
我接过映的行李,手放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这是老门,有两种关法,一种关得紧,需要推两下才能推开,另一种关得轻,一下便推开了。
我轻轻地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又推了一下,门开了。
记忆中,似乎走的时候关门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