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是长久的沉默,双方的对谈陷入尴尬的境地,日部认为月部包庇凶手毫无悔意,月部认为日部造谣污蔑不分是非,目前现场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项雁生本人,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呢?
项雁生一直身形摇晃,忍不住地轻微颤抖,显然他一直在经历某种痛苦,可从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疲惫的眼睛能够看出,他一直在关心着双方的交涉,从不曾置身事外。
“师兄,这个项雁生是个怎样的人?”我问道。
于新培想了想,说:“日部念宗第二十三代弟子里,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可称为双雄。他们不光是念宗的骄傲,也是整个日部的骄傲。其中一个就是项雁生。念宗是项家的,项雁生更是项家的嫡亲长孙,在项家年轻一代里属于领袖一般的存在。他也是少显天赋,五岁转术纹,十岁自创《云海潮》,日精吞吐如云海潮汐,是有大术师气运的人物。十五岁入地师,一手《兜流光》轻松击败浸淫多年的同门地师师兄,今年他十九岁,已经妥妥的地师融会境,据说掌握七十多种念术,地师榜上,可进前五。”
“还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惊讶道。
“我也很佩服他,当然不是指他的修为,而是他这个人低调极了,从来不主动显露什么,一直都是沉稳寡言的人,也就是说,他的厉害都不是主动表现的,也许,他比我们见到的更强。”
我深以为然。
项雁生不能走动,只能原地抱拳道:“有劳离宗主和三爷爷如此维护雁生,也很抱歉让月部陷入这等麻烦事,实在非雁生所愿。”
项崆只是叹息,而褚阔听了,倒有些惭愧。
项雁生接着说:“我尽量尝试讲那天的情形复述清楚,如果有什么疑虑,诸位可随时打断我。我能想起来的,一定照实说。”
“昨天日隐时分,我在饮夔山的续龙涧修炼《抱金抟》,听到一声沉沉地鸣叫声,像是某个异兽的声音,因为声音很大我不能专心,便去找声音的来源,我沿着续龙涧的水流向上走,看到了一处洞穴。我确定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于是就走了进去,走了没几步,突然洞穴里睁开千百只蓝色的眼睛盯着我,不像是人的眼睛,每一只都有火在眼睛里燃烧。然后我发现我动不了了,被牢牢地钉在原地,术纹运转但没有回应,洞穴里的日精太稀薄了。接着,我感受到有人使用了术向我攻来,打在我的腿上,接着我的双腿便好像有人在掀我的皮一样,我当时便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最开始练习《抱金抟》的地方,双腿依旧是又冷又辣地疼,过了一会儿同门师兄弟找不见我来寻我,才将我带回日部。”
项雁生说完,问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些我已经和师门前辈说过一遍了,不知道月部前辈们有什么想问的么?”
杨图想了想问身边的白鹿槐:“鹿槐兄,你对项雁生说的很多只眼睛怎么看?”
白鹿槐认真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怀疑是某个异兽?”
杨图点了点头道:“不错,能够控制住一个术师的身体,并且是毫不接触的情况下,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白鹿槐说:“却是有这样的异兽,但实在是太难寻找了,全界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杨图说:“真的有么?”
“《海外雾国经》记载过有这么一个妖怪,身在一团黑气中,长着一千七百二十三只眼睛,性残暴,被他看到的所有生命都不能移动,曾经有一个小国,被他看了一眼,几万国民一动不动,活生生看着自己被海水吞没。”白鹿槐说,“它叫及午。”
“这个及午,能发出鸣叫声么?”杨图问。
“书里没说。”白鹿槐说道。
“那有没有可能项雁生是被某种术所限制行动呢?”真拳说道。
“也不应该,其中有一个关键点你们注意到没有,项雁生是因为日精稀薄才不能使用术的。那么对方又是怎么使用的术呢?难道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层次,能够用同样稀薄的月华施展术?”杨图分析道。
褚阔转问项雁生:“你确定自己真地去寻找到这个洞穴,看到了一些东西,而不是中了幻术的错觉?”
这种想法确实不无可能。
项雁生摇头道:“不可能,我是一定去寻找过的,回到日部后,我特意要师门检查了我的鞋底,里面有泥巴和菇籽,泥巴应该是我一直沿着涧边走沾上的,而菇籽则是一种洞穴等阴湿地方才有的植物,不会有错。”
“这......”褚阔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了。
“也就是说,其实,你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杨图说道。
杨图看着项雁生,他在判断项雁生话里的真假。
“没有。”项雁生说道,“当时一片黑暗,我只能感觉到有人在,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别说样子了。”
“既然是这样,线索还是断了。”杨图说道,“你们后来也找不到那个洞穴了是么?”
项崆说:“我们按照雁生说的信息,将续龙涧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根本就没有什么洞穴。哎。”
项雁生道歉道:“真对不起,我再记得更多就好了。”
项崆摸着项雁生的肩膀,说:“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离九渊问褚阔:“人也问了,情况也了解了,怎么说褚宗主。”
褚阔看了看杨图几人,转对离九渊和项崆说道:“洞穴和可能存在的千眼异兽是一个突破口,另外长廊的动向我们也会查,还有流窜在全界的月部叛徒,也会要各城的术师去留意。这件事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结果,要慢慢来,我们不会不管。”
“另外”褚阔看着项雁生说:“背水镜是月部至宝,不能够拿出来,月海心斛我做主送你一颗,同时,我会和同门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吸出月火,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离九渊对项雁生说道:“雁生,你觉得呢?”
项雁生感激道:“褚宗主能为雁生做这么多,雁生怎么还敢有别的要求?多谢了。”
褚阔说道:“好好养病,都会好起来的。”
项崆想说什么,但看到离九渊一副“不要”的眼神,便作罢了。
“那就这样吧,希望月部能尽快找到凶手,还雁生一个公道。”离九渊说道。
褚阔回道:“会的。前洲,带日部的朋友们去客殿休息。”
离九渊抬手道:“不必了,我们先走了,山下安排好了住处,我们在山下等你们的消息。”
离九渊、桀、项崆和项雁生转身要下山,同时给旁边的日部弟子一个眼神,谁知旁边的日部弟子却说道:“离宗主,抱歉啊,弟子,还不想下山。”
“元少泽,你要干什么?”离九渊喝道,“不要没规矩。”
“我只不过是想说两句话而已。”元少泽说道。
“这位是?”褚阔问道。
项崆说道:“我师弟的徒弟,元少泽。”
褚阔笑道:“是项铜兄的徒弟,果然和他的脾气很像。我和你师父也是朋友,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元少泽朗声道:“褚宗主是豪爽的人,师父常说。既然是豪爽的人,那么就是该怎样就怎样的。可我却觉得今天的事,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杨图说道。
元少泽说道:“无论如何,雁生终是被月火所伤,你们月部的所有人,都欠他一句道歉。”
“你说什么?”
元少泽此话一出,月部众人瞬间炸了,于新培第一个喊道:“人又不是我们伤的,凭什么道歉,能给你们治不错了,差不多得了?”
“就是就是。”
“这里是冲盈台,不是饮夔山。”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一直站在最右边的弱小的日部弟子发出了一声怒吼:“怎么能这样呢?”
“凭什么这样呢?”
大家停止了说话,都在看他。
“所以就这么过去了么?找不到公道,抓不住凶手,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么?”
“不行啊,月部术师是这样做事,那我日部绝不服气。”小小的身躯几乎用喊得叫道。
“呵呵”右边数第二个日部弟子捏着手指发出清脆的响声,说道:“没有公正的比试,用一些小手段伤了人,就这么结束了?那不是谁都知道,月部可以随便欺负在日部头上了,真让人忍不下去啊。”
左侧第一个日部弟子翻书道:“怒火,日部也有怒火。”
左侧第二个日部弟子拔剑道:“必须道歉。接受不了的话,不如就,来一场日月决吧?”
日月决?
月部弟子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于师兄,什么是日月决?”我问道。
于新培没有回我,他正在怒视着对方,腰间的葫芦一直在抖。
元少泽一步步走上前,双拳舒展,一青一白两道气聚在他的手上形成了两个球泛着光芒,他一字一句道:“雁生,你的痛苦,我叫他们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