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城随着马车离开的第二天,我和映也准备动身。毕竟,骆宅始终要归还给骆家,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进去一探究竟。
因为我独自传入骆宅的莽撞行为,导致我差一点被振翅金龙所终结,我个人虽然轻易地饶过了自己,但映却以此为理由,坚决反对我夜里潜入。
“你实力太弱,如果再次遇到难对付的敌人,怎么自保呢?潜入可以,但是必须在白天。”映坚持道。
我反驳道:“白天人多眼杂,如果真的产生很大的动静,是很难善后的。而且白天也不好隐藏身份,我觉得不行。”
映冷笑道:“那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我白天潜入,你夜晚潜入,看看谁的收获大,如何?”
我不同意道:“那你将发现的东西藏起来,我不是相当于在你没有发现的场地二次搜索,这不公平。”
映说道:“你也知道啊?所以说耽误越久的时间,损失的细节就越多,现在我们出发潜入骆宅,正好在日隐之前清查完毕。好了,出发。”
我:“......”
其实映说的也有道理,我便不再反对,因为我也想到了一点:石之国的深坑周围,曾经渗出很多的血水,这些血迹明显是一个重大的线索,而血迹是很容易干涸的,也许早一点去确实更好。
想到这里,我竟有些后悔,也许派一个人跟着骆闻城去落安寺,另一个人守在骆宅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一点顾虑:留在骆宅很可能会与那个我从宝石反射的镜像里看到的人撞见,很危险。
是的,我不想映犯险,而我当时,受六印摧星的副作用伤害,已经毫无战斗能力了,而且天亮后进入月部术师的眠时,不宜犯险。
“你在想什么?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么?怎么还是心不在焉的?”映骑着马,见我有些掉队,便转身问道。
我立刻赶上,说道:“真相大白又能怎样,骆家的事又不是冤案,真相大白等于大快人心。真相只不过是让人徒增唏嘘罢了。”
映感叹道:“你和我说过的关于道、兵、正三个派别的术师,你还记得吧?”
我说道:“当然,是在离开渭水去往西都的路上吧。”
映说道:“嗯,当时我问你,你觉得自己算一个正派的术师么,你的回答是什么你可记得?”
我说道:“不记得了,现在要我回答的话,我还是回答不上来,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映笑道:“你还是没变,其实你那个时候也说,‘别叫我回答这个问题,昨晚还不是你保护了我’。”
映学着我说话的样子异常搞笑,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脚不自觉地踩紧了马镫。
映没有接着取笑我,而是突然安静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像一个正派的术师了。”
映说完笑着策马而去,我愣在原地,问自己:什么叫像呢?
到达骆宅后,我们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在骆宅大门处观察了一下。由于前日我们是天刚亮就从骆宅离开的,街上无人,离开前我们又学着官府查封的样子,将骆宅门上的被打破的洞封好,因此,外表看上去,骆宅应该是没有人再闯入的。
我最担心的是普通百姓对骆宅的破坏,更怕他们将骆宅里的破坏场面宣扬出去,至少这一点我可以松一口气。
我和映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从墙上进入骆宅。
熟悉的石之国破损后,在无情毒辣的阳光下,更有一种大火后损毁的家园的感觉。那些残存在地上的石料和木材,只有记忆提醒着我,这里曾经有成群的刀螳和结对的红鳌,运送着材料来来往往,而这样的场面一过不再。
我们继续向前走,巨大的坑还在,而王陵已经变成了坑中的一堆灰烬,我对映说:“你是不是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建起一座高台,而且是有各种妖怪建起来的,绿色的像螳螂一样的妖怪切割石料,红色的乌龟妖怪运送着石料,白色的猿猴妖怪搭建着建筑,而像鹿一样的妖怪拉着王棺,还有小鸟在贴着一片片宝石。”
映说道:“是很难想象,那真像是一场用术造就的魔幻盛宴。”
我望着地上一滩凝固的血迹,这里曾经是那只振翅金龙尸体的地方,现在尸体已经不见,像蒸发了一样。
我蹲下身子,将一撮沾着血迹的土抓起来,嗅着上面的味道,说道:“也许就是用术造就的,但强大的不是施术者,而是那个布置的人。”
映说道:“布置?”
“不错。”我沿着坑走了一圈,观察着坑周围的那道裂缝,缝里曾经鼓起过一阵血水,现在早已不见,我说道:“你有听过阵术么?”
映说道:“阵术?和纹术有区别么?”
我回忆着《齐术论》上的记载,说道:“不太一样,纹术比较注重术的纹路,纹术师认为,术的力量源自文字和图案,它们本身会产生无穷的能量。而阵术,更加注重组合的必要,可能几个普通的东西是毫无作用的,但是以特定的方式排列,就有很大的作用。”
映说道:“听上去没差别啊。”
我说道:“不,是有差别的。”
映跟在我身后,看我站在坑边看了很久,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一下就不见了,便再上面喊道:“你怎么跳下去了?”
我说道:“你也下来吧。”
映的身手比我好太多,下来更是轻松得多。
燃尽的王陵在坑里积累了巨大的黑灰,映咳嗽道:“这里会有什么线索么?上去算了。”
我说道:“这场石之国的巨变,很大程度依赖于那些石刻妖怪突然拥有了生命,这是第一次变化,而第二次变化,则是它们都投入到王陵中心的大火。”
我接着说道:“我曾经怀疑王棺内藏着的是骆闻楼或者是骆也明,但是明显都不是。联系上迅速燃烧起来的大火,我不得不怀疑,王棺里面装的不是人,而是油。”
我将烧断了的高台木柱拿起来,它只剩黑黑的一截,上面有着一股怪异的香味,我递到映的鼻子旁边,映轻轻地闻了一下,之后就皱眉干呕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又香又臭的?”映说道。
我说道:“是油啊?好像不止一种油,有蛤蟆的,有猪的,有鸟的,还有人的。”
“人的?”映惊讶道,更加恶心地忍不住呕吐。
我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便继续向前走,映叫住我说道:“我,我在上面等你吧。”
说完,映便蹬蹬地飞快地爬了上去。
我继续深入王陵内,不得不说,用来建造王陵的石料是很耐火的,哪怕烧成这样,主体依旧没有塌方,只是几乎能够燃烧的东西都被烧掉了,我走了一圈,除了几节木棍,什么都没找到。
正当我有些心灰意冷,准备回去的时候,脚下的一声清脆的异响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将灰烬拔开,是一副黑漆漆的骨骼,骨骼还算完整,手臂搭在胸前,应该是死去的骆闻楼。
抱着对死者已矣的尊敬,我将骆闻楼的尸骨从灰烬中捡出来,埋到了王陵的中心,也算是让王陵能够发挥它最初的作用。
在埋葬的过程中,骆闻楼的胸骨内,有一块明显的红色的珠子,这块珠子正好卡在他的胸腔内部,在黑色的骨架里格外耀眼。
我缓缓将这块红色的珠子取出来,它晶莹剔透,比红宝石璀璨得多,更重要的是,攥在手里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紧紧攥了一小下,我便感觉到自己有些热血沸腾,好像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内心躁动不安,我忍不住地用拳头砸着王陵的石壁,知道拳头沾满了鲜血也不肯罢休。
正当我即将陷入疯魔不能自控的时候,上面“啊”的一声尖叫将我瞬间唤醒,我手中的珠子瞬间脱手。
恍惚间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