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执衣走后，又有另一个丫鬟领着我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里，把负责此次运输物资任务的船老大介绍给我，然后也走开了。
船老大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长年走南闯北的缘故，虽是两鬓斑白，但人长得却是格外地结实。简单寒暄几句，因为担心货物交期时间延误，事不宜迟，领着我去码头了。
在半路上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了蓬头垢面的老管家，按我的要求也把他带上了。
问他话什么也说不来，我很焦急，船老大提醒我先去走船，一切安顿好了再做安排。
然后是船老大小声的一句提醒：伙郭现在真的就是一个烧开了的火锅，什么佐料食材都在里面沸腾着，小心烫伤。
然后，是在红底河上航行的几日，无事发生。
# 1
货船在红底河上航行，两岸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和之前在上游清底河见到的景物类似，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偶尔在目光所至的最远处，隐约可以见到群山上出现的大大小小的孔洞。
如果所见非虚的话，这些孔洞至少得有七八丈，这还是那些最小的，大的上百丈也是不少。起初以为可能是闪电轰击或者日晒雨淋的结果，但不应该有这么规整。
然后又考虑了人为的可能性，但这些山可全部都是一个个整块的大石头，人工要弄到什么时候？
这些山上的石头开采极为困难，因此价格极其昂贵，不过却是青国在东方各国的抢手货，供不应求。
与青国务实的薄葬观念不同，东方各国极度重视礼乐文化，“事死如事生”。有时候，为了一个死人，居然还要弄死一些活人。
因为追求死后继续的荣华富贵，所以需要在自己精心选出的吉壤里放入了大量的珍宝；又因为担心蝼蚁的啃食和盗墓贼的光顾，所以需要最坚固的材料来构筑自己的地下堡垒。
伙郭的山石，因其坚固和耐腐蚀的优良特性，成为了东方贵族们长生计划的最佳原料。即使是劳民伤财，抑或是资助敌国的罪名，在保全自己的财富和权柄面前，有几个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 2
开始的几天，我老是晕船，很不舒服。
向船老大反映过，得到的回答是为了我的舒适，应经开得很平稳了，再慢就有可能误了交货的时期了，所以答案是不行。
按船老大的说法，他是伙郭行船技巧最顶尖的那一批，即使是十里桃花那附近的水域，那些坐其他人船晕船的家伙们，坐他的船，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因此，如果我连坐他的船都不舒服的话，坐别人的船只可能会更加严重地上吐下泻。
有些无语，于是顺便问了下他老管家的情况。
老管家经过几天的休整，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精神上任然有些问题。
对于我不在的几天，他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都选择闭口不提。
好心的船老大便安排了人专门跟着他，避免发生什么不测；至于我，则先由其他人负责照料着。
老管家以前是我母亲的仆人，老主人不在了，就继续服侍小主人。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即使是最挑剔的家伙，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出毛病来。
他的过去和现在，我知之甚少，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讲述，我也就没再过问了。我身边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排个序的话，他这个其实排不了太前面。
如果假装看不见的话，眼前不好的东西就会消失。这么多年，我便是这样自欺欺人地活着。
何时开始的？试着回忆过，全都是些不愉快且模糊的记忆，没必要自找没趣，于是就放弃了。
甜阴，青国，甚至这个世界，都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探索者时有出现，但最后都落得了不好的下场，久而久之，这世上闭目塞听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 3
“欸，船老大，你知道山上这些大大小小的洞，是怎么来的吗？”
有一天，我在船上闲来无事，问了船老大这个问题。
“哦，那些啊，我们这儿叫天洞。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说过这个东西。”
“你小的时候？”我有些怀疑，不过从这些孔洞底部长出的参天大树推断，少说也是百年的历史。
“小时候听老一辈人讲过当地的一个传说故事，讲过这些山上的大洞的由来，不知少爷您有兴趣听老头子讲故事吗？”
“传说故事？说来听听。”
“雷电法王——一个半神，用他的神力给轰出来的。”
“半神？”荷花池的故事里提及过，从天而降企图改变世界发展脉络的半神，无所不能，却都无功而返，淹没于历史的沙尘中。
“你指尖跃动的电光，是我此生不灭的信仰，唯我超电磁炮永世长存。”
“啊？你刚刚说什么？”我猛地站起身，吓了一条。这是特别熟悉的一句话，可却想不起来为什么。模糊的记忆之中，是一群身影，围着我，有男有女，有说有笑。
快点，就差你一个了！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刚刚走神了。你刚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指尖跃动的电光，是我此生不灭的信仰，唯我超电磁炮永世长存。就这句话呀，老家伙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不清楚，可能是施法时念的咒语吧。”
“咒语？”
“对的，就是雷电法王念的咒语。相传雷电法王在施法时，会站直身体，右手打直，扔出一枚铜钱，然后嘴里念叨着这句话，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宛若平地惊雷，然后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作焦土。据说，雷电法王就是这样在山上轰出来那些天洞的。”
“你说的这个雷电法王，是不是一个美少女？她在这些山上轰这么多的大洞出来干嘛？”
“美少女，怎么会？雷电法王可是一个彪形壮汉，跟天书里的张飞一个样的，怎么会是什么美少女？至于为什么要在山上乱轰，搞这些天洞出来，据说是他发疯了的缘故。”
“发疯了，他不是半神吗？为什么会发疯？”
“是的，老一辈子人曾经说过，世上有过神，之后是半神。神最厉害，可后面就都不见了；半神稍微弱一点，可也是神通广大。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半神不是完整的神，他们拥有神力，但肉身却是凡人。因此也会被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干扰，就像这雷电法王，也是如此，疯掉了。”
“他是怎么疯掉的？”
“具体的细节谁也不知道，大概是想家吧。据说雷电法王在最后的时候，一直大喊大叫着，‘放我出去，我不玩了，这事我做不了，你们找别人吧，我要回家’，大概类似这种话。一边说一边念他的咒语，制造出这些许许多多的天洞。”
“那他最后怎样了？”
“死了呗，据说是他把自己头顶的山峰给轰塌了，然后把自己压死了。”
一阵沉默，好像是一个很要好的故友，忽然听到了些音讯，转眼间却是阴阳两隔，好不落寞！
# 4
“其他半神呢？我记得这世上有过很多的半神，他们人呢？”我仍不愿死心。
“都死掉了。”
“死掉了？你确定？”
“对呀，半神名为半神，肉身却为凡人，即使没有突然暴毙，也会逐渐老去，迎接死亡。而最近的那个半神，白武王，都是将近一千年前的人物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半神？”
最后的半神降世，按预言将成为周武王，但他动了凡心，神力丧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接着是无书时代，天书失效了。此时人们也开始自行编撰书籍，与天书相对，被称作地书。
神的力量已经彻底远去，这是属于人类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