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简单收拾一下后，我就和娇儿一起出门去河边看烟花了。
元宵佳节，按照往年的习惯，甜阴晚上会在河边燃放烟花，声势浩大，万人空巷。
紧紧抓住傻丫头的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河边上。
“就这里吧，位置不算太好，不过也看得见。”因为出门晚了，只能找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而就算是这里，也是人山人海。
“对不起，哥哥，因为娇儿，耽误了时间。。。”
“没事，也不算太晚，反正还有一会儿才开始。而且，也怪我，出门前磨磨蹭蹭。”
“可是，如果娇儿之前不和你争辩那些的话。。。”
“诶，不是说了不提这个了吗？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好了。你也别太自责了。”
“哦。”
“对了，娇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午的时候，监察院的人，有来过吗？”
下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负责甜阴治安的监察院，没有理由不派人过来。
“没有呀。不过，娇儿也觉得有点奇怪。”
“没有？真的吗，会不会你和那老道打得太专心，没有注意到？”
“哥哥！娇儿，有那么暴力吗？”没法接话，是和不是都是错误的回答，“只是，那个老头子对哥哥不善，所以娇儿才。。。不过，监察院的人，真的没看见。后面在前门的时候，街上人很少，好像被清过场一样。”
这就有意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监察院，居然只是把街上围观的人群给打发掉了，而没有找事主，实在奇怪。
“哥哥，你说会不会监察院里面有。。。而且今天下午，来为哥哥治病的那个老头子，娇儿在他身上，也没有发现通关文牒，好像是偷渡过来的。”
青国之法，他国之人到访青国者，须持有官府加盖的通关文牒；违者，以间谍罪论处。
“别，小孩子可别乱说话，你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监察院院长是我三哥，监察院有事，对他也不利。
不算娇儿这个“黑户”的话，我们一共兄弟四人。大哥青阳，当今太子，母亲是父王的糟糠之妻——现在的王后；二哥青阴，娘娘腔，大哥的同母胞弟；三哥青行，母亲好像是南方伙郭之地的女子，生三哥时难产死了；老四就我了，青行。
从小到大，尤其是我失去太子之位后，一直关照我的，就三哥了。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也是格外得好。
不过话说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我想帮三哥隐瞒；那些不满三哥的大臣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身为监察院院长，负责甜阴治安、监察百官、刺探敌国信息等重任，因为执法奉公、不徇私情，三哥得罪的人，可是如山得多。
“哥哥？你是不是有烦心事？”
“没事，一些小事罢了，没什么。你看，烟花出来了，看烟花吧。”
# 1
因为站的位置不是很好，离放烟花的地方太远，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加上今天经历的种种，心不在焉的。感觉还没过多久，烟花就要放完了。
已经有人离开了，但娇儿希望看完，所以我们移动到了河边上，靠着岸边的扶手，总算是看得清晰一点了。
“什么？你要参军，这个时候，你疯了吗？”一个中年男人愤怒的声音。
旁边的一家四口，父母、兄妹，因为隔得很近，所以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虽是我同袍的儿子，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视若己出。而且，就算你不顾及我的感受，也要想想你的生父。死于乱军，父母病故，妻子改嫁，他把你托付给我，不是让你去步他后尘的！”男人的声音，火气冲天，把旁边看烟花的人们，多少都往旁边挪了下位置。
“是呀，孩子，我们虽不是你的亲父母，不能帮你拿主意。可是，你也要考虑乔乔的感受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等再过2年，你们再大些，到时候你们成亲了，我们就把铺子交给你打理。我们也就乔乔这一个女儿。等以后，铺子、房子，都是你们2个人的。为什么要去当兵？你可知道，那些寡妇孤儿在夜里，是哭什么吗？”女人的声音，带着不满。
“哥哥，你不喜欢乔乔吗？你不是说，以后要用八抬大轿，娶乔乔吗？”少女的声音，对未知充满恐惧。
“父亲、母亲，你们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养育之恩，此生也无法回报，我也从来没有过他想。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乔乔，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要说八抬大轿，就算是身骑白马，随行千人来娶你，我都觉得不够。可是。。。”男孩停顿了一下。
“没什么可是的！明天，你就跟我到铺子里去，给我打下手；等后面得空了，你们2个人就订婚；端午之前，你们就结婚，别等什么了。”男人的声音，无比强势。
“是呀，孩子，我们以后就把乔乔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负了她。”女人的声音，转化为喜悦。
“哥哥，乔乔以后，会做个好妻子吗？”女孩的声音，满是期待。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男孩又停顿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父亲，你还记得吗？很多次深夜，你都会一个人起来，取下墙上的宝剑，站上好久。母亲，你可还有印象？你说，青国的女子，嫁到别国的，都不敢在婆家抬起头。青国虽为诸侯，数百年来，却一直被视作蛮夷；二十年前，六国更是狼狈为奸，逼迫青国签订条约，丧权辱国。这些事情，所有的青人，都还记得。我身为青国男儿，不能运筹帷幄或纵横捭阖，自当持三尺之剑，以一己之躯，复青国荣光。西北戎狄叛乱刚刚平息，东方六国又狼子野心，有所图谋。值此国难之际，抛头颅，洒热血，才是吾辈荣光。”
“可是乔乔，”男孩转过身，望着泪眼朦胧的女孩，“无论我实现了多大的伟业，伸张了多少的大义，我都会对不起你。我不是个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以后，遇到好儿郎，就嫁了吧。等你出嫁那天，如果哥哥不在了，院里树上的家雀儿，就当哥哥来送亲了吧。”
“不，乔乔不要！不要管什么伟业、大义，好吗，哥哥？就一直陪着乔乔，好吗，哥哥？乔乔不要八抬大轿，好儿郎也只有哥哥！”女孩的声音，接近崩溃。
“东方，打仗？你当兵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吗？要打仗了？当家的，你快劝劝这孩子，他疯了！不是真的吧？等一下，难道你以后也要？当家的！”女人的声音，从惊恐到绝望。
等女孩的哭声和女人的叫喊声稍微平息后，男人才开口，“乱世数百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了这么久。很多人都已经等不及了。你去吧，我老了，也拦不住你了。你就和你父亲一样，喜欢呈英雄——当年，把我拦下来，一个人冲出去。。。”男人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滚吧，我本来就不想和你扯上什么瓜葛。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当年你父亲的救命之恩，我也算报答了。你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不要管我那小铺子了，又不值几个钱，大不了卖了省事。”
“父亲，我。。。”男孩的声音。
女孩和女人的哭声，还没有停止。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烟花也放完了，该回去了吧，还等什么？不回去给以后的将军做夜宵？”
“说的也是，别哭了，乔乔，擦下眼泪。我们走，回去给那2个家伙做面条。”女人扶起女孩，同时递给她一张手帕。
“哥哥，乔乔。。。”女孩望着男孩。
男孩把头转过去，不敢说一句话。
“走了，回去了，还等什么？”男人招呼3人，离开了岸边。
“哥哥。”娇儿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你在看什么？烟花都完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哦，我在看烟花，挺好看的。”
“真的？”
“当然真的。娇儿，你刚刚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娇儿在看烟花，不知道其它的。刚刚有什么发生吗，哥哥？”
“没什么，应该是我搞错了。”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诶，人都要走光了，我们也回去了吧。”
“恩，好的。”
# 2
回到黄犬园，已经接近深夜，关好门窗，点上炭火。
青国北方的冬天是个神奇的季节，白天温度可以逼近零度，夜里的时候，又会骤降至少二三十度。不敢想象，以前没有煤炭的时候，人们是怎么熬过去的。
“娇儿，换睡衣的话，到屏风后面去。说过多少次了？别在我面前。”
“为什么？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以前你多少岁？现在多少岁？”
“哦，原来哥哥喜欢年轻的，娇儿已经人老珠黄了。”
“少贫嘴，赶快换好了睡觉。等下我好换。今天晚上肯定还会下雪，夜里很冷的。”
“哦。”
无法理解这家伙的想法。照她这么算，二三十岁的女人们，就都是老太婆了。
本来我也想分房睡的，可屋外吼叫的寒风和屋内温暖的炭火，打消了我的念头。
因为煤炭开采困难，同时为了防止奸商坐地起价，青国的煤炭，自建国起，就都是官营的，由朝廷直接派遣官员组成的黑玉司负责。全国统一价格，每家每户，按人头定额分配。
因为黄犬园就我和娇儿2人，其余人晚上不在此，所以每月分到的煤炭，就够一个房间使用。
“行了，别挤了，再挤，我就掉地上了。”两人睡同一张床，各盖个的被子，娇儿睡床头，我睡床尾。床挺大的，我也在边上，结果她还往我这边挤，实在受不了了。
“可是，太冷了，两个人挨一起，才暖和。”
“不用了，你那个睡衣，自带有保暖功能，就算把你扔雪地里，也冻不着。过去点，再挤，我就掉下去了。”
娇儿的睡衣是是以前母亲送给她的，这么多年了，她都当宝似得留着。面料上看应该是上等的物品，保暖效果也是极佳，而且还能散发出草药的香味，有静心安眠的功效。也多亏了这件睡衣散发的香味，让我每次都是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甚是舒爽。
不过唯一的缺点，对于娇儿而言，就是太大了。她穿上之后，好像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密不透风，身形也被完全抹掉，就一个小脑袋，悬在外面。
“你再挨着我，我就去隔壁房间睡了。”我当然不可能出去。再厉害，这么冷的天，去一个没有炭火的屋子，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哦。”十分不甘心，但终于还是老实地退了回去，之后也没再耍其它花样。
内心还有许多思绪，屋外的寒风，也把门窗弄得响个不停。不过在娇儿睡衣散发的香味的帮助下，我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