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巫瑾远远看见默荼坐在溪边,走过来坐到她旁边。
默荼:“你怎么来了?殊远远道而来,我还以为你会去安排他的食住之事。”
“他那里有阿姐帮衬,阿姐做事向来妥帖,用不到我,倒是你,一下午都见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默荼看着溪水中的自己的倒影,没有说话。巫瑾也不逼她,知道她不想说话便转开话题,望着天边的残云,“这大约是这几天最后的晴天了,不久就要下雨了。”
默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平常的夕阳落山,“阿瑾,何以见得?”
巫瑾微笑道:“你没发现吗?风已经变凉了,云也聚起来了”。
默荼闭上眼睛,好像确实没有往常的那股暖意,“见微知著,不愧是少族长”。
巫瑾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倒是学会挖苦我了。”
这段日子以来,默荼早就适应了他的亲近,最初的确不适应,不过现在都习惯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动辄面红耳赤,可能是自己脸皮变厚了?思及此处,她不禁摇头浅笑。
巫瑾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伸手搂过她的肩膀,默荼茫然地道:“你干嘛?”
刚说习惯了他的接触,这就又得寸进尺,打脸也没这么快的。
巫瑾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声音带着笑意:“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靠会儿吧,我知道你很累。”
“我……”
“没事的,我都知道。”
默荼本来想挣扎来着,但他的肩膀好像很舒服,怀抱也有点儿温暖,尽管那是和下午的风相比比出来的,于是她索性也就靠着了,自己舒服最重要。
她打趣地说:“你现在不怕坏我名誉了?”
巫瑾严谨地分析:“不一样,你那天睡着了,我要是大摇大摆抱你回去,他们会误会,以为你我有了夫妻之实。”
默荼拍拍他的胳膊,“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啊,呆瓜。”
巫瑾:“……”
默荼靠着他,她不愿意说话,他也陪着她沉默,良久之她才道:“阿瑾,我很累,很怕。”
巫瑾搂着她的胳膊收紧,“我知道。”
默荼从他怀中坐起来,手指探入溪水,感受活水的浮动,轻轻地说:“你才不知道。”
巫瑾一手背到背后,“你不安,你觉得和我们相比,自己虽为灵姝,但缺少了太多知识、见地和本领,因为缺少这些,你很害怕成为大家的累赘,怕会搞砸灵祭,拖大家的后腿,怀着这种隐忧,你每天逼迫自己不断练舞,甚至超出身体负荷都在所不惜。可今天殊远的话放大了你心里的担忧,所以你才说很累,对吗?”
默荼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巫瑾轻笑,“刚刚不还夸我见微知著?”
默荼喃喃地说:“原来你都明白啊”。
他是第一个看她看的这么透的灵,默荼感觉心底开了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流了进去。
巫瑾道:“你我一同长大,虽说你以前灵识有恙,但相处这么多年,你心性如何我又怎会不知?”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之前跟你说让你别活得太累,我还想着哪怕你能听进半句都好,没想到你竟都左耳进右耳出,全灌了耳音了。”
他的语气颇为无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听得默荼莫名的心里发虚,声音细若蚊蝇,“你不懂。”
巫瑾:“默荼,其实你和我,阿姐,谷游,殊远都一样,数月之后的那场灵祭,你要祈舞,我要吟诵祭文,谷游和殊远要倾尽全身灵力化作愿力,为灵祭做护法。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也没有谁能保证万无一失,稍有不慎自己灰飞烟灭都是轻的,怕的是会连累整个灵族。
生死一念,救灵万千;死生不复,无灵生还。不仅是你,我们也很担心。但是默荼,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卦象如何,灵族能否生存下去,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能做的是做好当下,尽力了,那就不再遗憾了。
我们能走到哪一步,那就走到哪一步。”
默荼咀嚼着他的话,笑道:“很少见你说这么一大堆话,没想到你会这样开导我。”
巫瑾摸摸她的头,“很多世故和道理你还不太懂,但是我会慢慢告诉你。
默荼,你还有我,以后的路我们可以一起走,可以一步一步走,那些压力我们可以分担。”。
默荼眼眶微红,她点点头,“能遇见你,真好。”
“真傻”,巫瑾拉着她站起来,“再去吃点儿东西吧,你晚饭没吃多少,每天练舞的量又大,我让他们给你留了点儿,在我那儿放着,去吗?”
默荼借着他的力站起来,顺势挽着他的胳膊,“嗯嗯,去,一起,我要你陪我一起吃”。
巫瑾宠溺一笑,“好。”
“哎,你听说了吗?”一个灵边切菜边对旁边的同伴说道。
“听说什么?”那个同伴问道。
“殊远灵长来了。”
“嗐,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这事儿还用听说吗?我昨天就看见了,亲眼见的。”
“不是,不是这个,我听说殊远灵长为咱们的灵祭卜了一卦,卦象不太好,殊远灵长担心所以才跟过来的。”
那名同伴皱着眉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那个灵道:“让我想想,从哪儿听说的来着?记不太清了,这两天大家都在传。”
同伴道:“这话你别乱说,少族长能选到我们,能让我们跟着出族,我们就得有眼力见,有些话听听就算了,不要乱传。
要是假话,你以讹传讹,传来传去闯祸了怎么办?要是真话,这种事情岂是能拿来让我们说嘴的?
有些事情要敏感些,别傻不愣登的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出事了谁能保住你?”
最先开口的那个灵听完后背不禁出了一身汗,“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赶紧做饭吧。”
站在门边的阿九和小十目睹了全程,阿九一语不发地拉着小十离开,回了他们两个的帐子之后不等阿九说话,小十抢先道:“阿九,殊远灵长卜的那一卦……”
阿九打断他,“小十,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
阿九厉声道:“小十”,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严厉,他缓声道:“小十,你没听那个灵说吗?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谈论的。
我们此行的灵不多,你但凡说错一句,灵长灵姝他们就能查到你身上。别的事情倒也罢了,这种事关灵族生存的大事不要多言,多说多错,一不小心还会引起大家恐慌,我这是为了你好。”
这一路上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除了灵长灵姝,大约唯有他是看得最明白的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