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音得知霖州的现况时,樊瑜等人正于端州的茶楼中与另一伙人对峙。
空气仿佛由无形转为有形,沉沉笼在众人头顶。
「看来我们的客人来历有些特殊啊。」
被萦辰所困的二人奋力挣扎,终究敌不过妖魔的力量,仅能以眼神表达求救讯息。
年长的男子神色锐利,「新桦,收起武器。」
他虽是对身侧的年轻男子下令,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萦辰。
那名为新桦的年轻男子面上不悦,依言将剑收回剑鞘。
「萦辰。」柳原隐在兜帽下的唇微启,女怪随即放松禁锢,金色竖瞳毫无情绪地看着两人逃回新桦脚边。
樊瑜平复了下略显急促的呼吸,「我们不是敌人。」
「请坐。」年长的男子并无回应,只泰然表示。
柳原站在一旁,待樊瑜落座后才坐下,萦辰则没入地面。
「我名为吴缺,这是义弟新桦,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年长的男子道。
他只字不提方才那事,仿若不曾发生过。
樊瑜拿不准自己该报真名或假名,转念一想他们也不知自己的身分,便索性报了真名,「樊瑜,柳原。」
「二位既不识暗语,为何会有那物?」新桦心直口快,毫不客气地问道。
樊瑜仔细端详吴缺的神色,将准备好的说词一字一句念出:「我们乃霖州之人,受巽王之命前来。」她转头看向柳原,「此位即台辅。」
「一派胡言!」不等吴缺发言,新桦立时大喝。
对方的反应在预料之内,樊瑜冷静道:「若非台辅,天下又有何人能使女怪听令于他?」
柳原的兜帽向后滑去,露出那头雪般的白发。
「原来你叫吴缺。」少年没有说别的,倒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樊瑜忍不住道:「你认识他?」
「你们并不是升山时唯一见过我的人。」
吴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那不变的从容才崩裂,「是您……」
他的记忆被倏然拉回两年前的黄海。
他是最早前往黄海升山的人之一,尽管得到的仅有帘幕后一个冷冰冰的「不是此人」,他也依旧满怀着对巽麒的盼望,期待将来有一位贤明的新君。
夜晚扎营时,他盘腿坐在岩壁下仰望满天星斗。不久之前,那片天空还有大群妖魔飞过,他们在猛烈的攻击下损失了好几名同伴。
野木下谈话的众人似乎也失去了上山的精力,满面风霜,眼中的疲惫无法遮掩。
吴缺知道自己瞧上去也是那样。他已三天不曾净身,五天不曾刮胡,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
「哥!」新桦在不远处唤他,手中拿着一块饼挥了挥。
吴缺举手示意,起身拍了拍背后的尘土,打算加入晚餐行列。
此时,一抹白影自上方的峭壁飘过,吴缺定睛一看,似是马的尾鬃。
妖魔?
脑中顿时浮现这两字,如梦魇般纠缠不休。吴缺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甚至连新桦的声音也充耳不闻。
那生物探出头来,雪白而崎岖的独角在月华下发出微光。
吴缺突然忘了如何呼吸。
他甚至不敢眨眼,深怕眼前所见会在下一瞬消失无踪。
那绝非妖魔,而是更加圣洁的……
独角两侧,黑棕色的圆眼静静俯瞰着吴缺,半晌,一只有着巨大蛇尾、背生双翼的女怪手持毛氅披在那生物的背上,将其罩住。
毛氅下一阵起伏,不多时,清隽的少年代替独角生物出现。
「巽麒……」吴缺只能喃喃念道。
那景象,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
他眼中的迷雾散去,试图将记忆中那晚的少年与柳原对在一块,神态中流露出震惊。
新桦显然与樊瑜一样迷惑,他挑眉道:「哥?」
吴缺蓦然推开椅子站起。
「失礼了。」声音中的颤抖清晰可闻,他将双手举于额顶,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新桦来不及阻止他,大惊失色,「哥,你在做什?」
吴缺怒道:「新桦!跪下!」
「无须多礼。」柳原阻止了他,「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害了娅悯的人。」
「回台辅,娅悯确是自尽。」吴缺抬起头,双眼仍望向地面,「我派去探查的人今早才从青瓦乡归来,他说屋内并无暴力闯入的迹象。」
「她为何自尽?」柳原追问。
这下樊瑜成了背景板,但不透露她身分是他们一开始便商议好的,以免这伙人另有打算。
吴缺坐回椅上,毕恭毕敬道:「据我推测,应是与那封遗失的信件有关。」
新桦不明自己的义兄为何忽然相信这两人,又见他要将内部机密情事说出口,不由插嘴:「他们的身分尚未确认,我认为不该将此事告知他们……」
吴缺叹了一口气,「新桦,闭嘴,我回去再同你解释,可你面前这人,真真切切便是台辅,因我两年前曾亲眼见过他。」
新桦半信半疑,但总算不再插话了。
樊瑜也想了解娅悯自尽的原因,然而当今最紧要的事是争取与反人人会团体的合作,于是她偷偷扯了扯柳原的袖口。
柳原触电般抽走了袖子,樊瑜查觉他的动作,嘴角抿了抿。
「我等自霖州前往湘州拜访娅悯,目的是为了取得她手中的信物与反人人会团体合作,不料到达时她已气绝身亡,只能擅自取了信物赶来端州。」柳原简短地解释:「方才提过,我是受陛下之命而来。」
吴缺置于桌上的双手激动地握拳,「新王已找到了?」
「正是。」
「可否请问……陛下如今人在何处?」
「霖州,她在州师的保护之下。」
明明在现场而不在霖州的樊瑜本人略感不自在,她清清喉咙,道:「陛下非常安全,请您无须担心她的安危。」
吴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两位希望如何与我等合作?」
柳原没有接话,樊瑜只得认命地将计画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绝妙的计策。」吴缺沉吟道:「只是庭州恐怕也不会毫无反应。两位可曾听闻近几日发生在霖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