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然是业世寺尊止心。老者面容憔悴,步履不稳,说话有些气喘,显然是匆匆赶来。众徒躬身行礼,只有棠涧似是支撑不住,摇摇欲倒,沁玫手疾眼快,连忙上前扶住,少年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影子怒道:“止心,你是来护短的么?你的徒弟不懂事,而你身为业世之主,宗门耄宿,难道也老糊涂了?诫狱不可随意进入,这你也不知道么?”
止心喘匀了气,这才说道:“我是奉宿老院的命令,前来带回业世灵徒。”
影子愣了一下:“不可能,上次灵徒们擅闯诫狱,宿老院下决定予以惩戒,并言明要严加管教,以观后效,如若再犯,绝不宽宥。如今他们两个......”影子指了指棠涧和战珀:“已是再犯,性质更加恶劣,宿老院又怎会轻易放过?”
止心没有与他争执,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金色雕着鱼跃龙门花纹的九瓣莲花形牌子,递给影子,说道:“这是化龙令,现在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吧?”
影子将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方才说道:“即是宿老院的决定,我当然没有异议,你带他们走吧!”说完,随手一抖,联珠双鞭幻化成点点星屑,消失在空气里,影子似是又看了一眼在场的灵徒,没再说话,便利落地隐匿在圣泉后面的阴影里,不见了踪迹。
待影子离开,止心开口问道:“你们都无事吧?可有人受伤?”
沁玫回道:“修尊,我们无事,只是棠涧师兄他......”
止心上前探了探川羡的脉息,说道:“放心吧,他没事,只是念障伊破,又逢大战,心力交瘁而已,休养几日便无事了。”沁玫听他如此说,方才将心放了下来。
川羡此刻已是昏昏沉沉,却还是挣扎说着:“梅儿......”
止心叹了一口气,伸出枯槁的手,抹了一下少年满是汗渍的额头,轻轻说道:“梅簌无事,宿老院已经赦免了她,你安心吧!”
少年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不再呓语,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
梅簌慢慢睁开了眼,盯着眼前熟悉的幔帐,认出是自己的床榻,不禁揉了揉眼睛,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却依稀是个噩梦,但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留有心悸的感觉。她抬起了另一只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定睛一看,却是霜婳正趴在自己的床前,还在沉睡。梅簌暗暗发笑,心想这丫头怎么睡在了这里,也不怕着凉,便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想要唤醒她。
霜婳慢慢转醒,突然惊喜地欢叫了一声:“梅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你都睡了整整两天了......”
梅簌有些懵,喃喃自语:“我睡了两天?”就在此时,一些可怕的记忆渐渐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亦真亦幻,却逐渐清晰。
梅簌猛然坐了起来,想说些什么,无奈头痛欲裂,只得用手捂着,吓得霜婳急忙喊道:“梅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可别吓我......”
梅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渐渐理清了思绪,这才问道:“我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被关在诫狱?怎么如今却在长央宫?”
霜婳答道:“放心吧,宿老院已经赦免你了,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你需要休息......”
梅簌不愿放弃,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问道:“我被赦免了?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两天前,诫狱发生了大事,然后宿老院赦免你的命令就下来了,你就被送了回来......”
“大事?什么大事?”
“我听修尊说,好像是诫狱囚徒暴动,嗯......还有......”霜婳有些支支吾吾。
“还有什么?”
霜婳悄悄瞧了一眼梅簌,小心翼翼道:“还有听说棠涧同修和业世寺众徒为了救你,潜入了诫狱......”
“什么?你说他们为了我,又潜入了诫狱?”梅簌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霜婳。
霜婳连忙摆手道:“你别着急,宿老院并未为难,他们也都平安无事,听说如今也已经都回到了业世寺里。”
梅簌似是不怎么相信,依旧死死盯着霜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霜婳连忙竖起手掌:“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都挺好的。”
梅簌暗暗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川羡和汲浆师兄呢?他们是不是还在诫狱?”梅簌一个激灵,顿时激动了起来:“不对,你刚才说诫狱囚徒暴动,难道他们也......”
“我们无事。”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川羡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霜婳,师妹醒了怎么也不通知我,要不是我过来看看,还不知道呢!”
霜婳正被梅簌逼着问话,紧张得不得了,看见川羡进来,像是见到了救星般,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川羡假装没看见,走到床榻前,将碗端到梅簌的手里,安慰道:“我们都平安无事,不要担心,你才刚醒,身体还虚,需要静养,这是安神的汤药,快趁热喝了!”
梅簌端着热腾腾的药碗,神情有些恍惚,听到大家都平安无事,暗自庆幸,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踏实,总觉得事情好的有些不真实。她看了一眼正关心地盯着自己的川羡,慢慢将汤药喝净,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睡意袭来,眼皮不由地开始下沉,霜婳见状,赶忙接过空碗,并帮她重新躺下,梅簌任她摆弄,只是转头,又看了一眼川羡,呢喃道:“对了,还有夜颜,她也很好是不是......”
川羡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梅簌却再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觉得药力开始生效,浑身疲倦,终于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