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殿一片凝重，苦塔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漠枭和寐咽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像是入定了般一动不动。城尊苦玉则慵懒地斜靠在青铜灯烛下的玄银宝座上，睡眼朦胧，酥胸半露，正漫不经心地逗弄着一只紫斑藏鸠，坤冢捧着一副黄金打造的栖架侍立在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苦玉扬起了嘴角，看起来甚是妩媚，声音轻柔绵软：“你们可知自己闯了祸？”
一片寂静，无人应声，半晌，还是漠枭鼓起勇气接道：“弟子们知道错了，请修尊责罚。”
苦玉哂笑了一声：“呸！你们知道个屁，让你们去止心老头那读读书、练练剑，怎么着也比在四魄城轻松自在吧，可你们就是天生的惹事精，好好的书不读，非得跑去吃什么夜宴，吃就吃呗，灌了两嗓子黄汤，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非得去观泪湖耍，耍就耍了，平时一个个的惯会偷懒耍滑，这么凑巧就突破了念障，学会了避水？避着避着，还避到了诫狱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禁地就是你们家茅房，出门拐个弯就到了呢！”
无人应话，众徒像是哑了一般，只是呆滞地盯着地砖，眼珠也不转一下。
苦玉没有在意，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闯进诫狱罪过可不小，宿老院自不会轻易放过，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也都是蠢材，出了事不赶紧上报，都去逞英雄，生怕别人不知道要出风头呢，竟还满宗门的嚷嚷，如此一来我是想捂也捂不住了，你们学的什么厚黑之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像是还不解气，突然戳了一下鸟嘴，害得那畜生呱啦着嗓子乱扑腾，苦玉翻了个身，觑着眼问道：“坤冢？”
少年一个激灵，连忙应着：“弟子在。”
“你说，夜颜到底是何时失踪的？”
“这个，弟子所知不详，不过根据长央宫的汲浆所言，应该是我们进业世寺进修不久，就发生了落水事件，他说曾亲眼看到夜颜不慎滑落，所以先行下水营救。”
“然后呢，他找到夜颜那丫头了吗？”
“未曾找到，据他所述，他被困在了湖底很久，好不容易才脱身，不过最后他拿出了夜颜师姊的佩玉，众人才决定要跟他下水救人的。”
“嗯......”苦玉沉思了一会：“这事总感觉有些蹊跷，不过等到寻着夜颜，也就真相大白了。”
寐咽突然插进嘴来：“修尊，只是肃棘还在水下，要不要先把他捞出来。”
苦玉感兴趣地看着寐咽：“你平时和他不是挺不对付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倒想着他了？”
寐咽有些脸红：“肃棘他毕竟是我四魄修徒，虽然平日里有些吃里扒外，不过也不能让别人看了咱么的笑话......”
苦玉笑道：“这话倒是真的，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终归是我四魄城的人，要杀要罚也得我说了才算，别人休想插手！”
漠枭小心翼翼道：“可是修尊，您刚才不是说此事还得看宿老院做的决定......”
苦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要宿老院做决定，不过是谁告诉你，宿老院的决定我就不能置喙了？”
三徒听到此话，都不约而同看向苦玉，苦玉笑道：“不错，我就是宿老院的成员。”
寐咽突然有些兴奋：“既然修尊握有宗门大权，那么肃棘和夜颜定然无事，果然还是修尊您神通广大、手眼通天......”
苦玉打断他：“先别急着拍马屁，我虽然是宿老院的一员，但宿老院里也并非我一人说了算，怎样让其做出有利于我们四魄城的决议，还是要细细筹谋。”
寐咽有些大言不惭：“弟子这些个时日在业世寺进修，自觉颇有些进益，如若修尊信得过我，弟子可略尽绵薄，助修尊您.....”
苦玉挖苦道：“就凭你，胎毛还没掉干净的毛头小子，就想着跟宿老院耍心眼，还早个二百年吧！”
寐咽涨红了脸，不再开口。
苦玉没理他，继续道：“说到底，宿老院其实就是宗门祭司组成的议廷，目前来说，廷内我们四魄城和业世寺算是平分秋色，怎样说服那帮老古板，看样子还需要旁的助力才是......”
坤冢像是想到了什么，急着在城尊面前显摆一下，忙接道：“既然我们和业世寺在宿老院里势均力敌，只需要拉拢长央宫，不就占据了多数么，到时候决议自然可以偏向我们......”
苦玉用手捏住他白嫩的面颊，坤冢顿时求饶喊痛。苦玉松了手，又揉了揉他那隐有血丝渗出的肿脸，笑着说道：“长央宫未出过宗神，哪里来的祭司？祭司当然只有业世大寺和我们四魄城才有，混小子！”
坤冢眼中含泪，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再多话。
苦玉想了想，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没关系，业世寺自以为他们曾经降世过三位宗神，而我们只降世过两位，所以心生傲慢，觉得自己可执宗门牛耳，为所欲为，这就给了我们分化腾挪的空间，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段高明吧！”
寐咽有话憋着，忍了好长一段，终于说道：“修尊，既然长央宫在宿老院没有势力，何不牺牲掉他们，来换取我方的利益呢？”话音未落，漠枭猛地抬头瞪向寐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瞥见苦玉瞧了过来，还是把话硬咽了回去，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苦玉像是有些满意，对着寐咽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利用长央宫去和业世谈条件，的确是个好点子，看样子你这些日子的进修，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似乎是有些进益。”
寐咽得了夸奖，有些受宠若惊，忙谦道：“弟子不敢，还是修尊平日里教导的好。”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夜颜，知晓了内情，才好全盘谋划，这件事情，你们就都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安排。只是一件......”苦玉突然变了脸，对着众人疾言厉色：“下次你们要是再敢不上报就自作主张，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浸了不腐药，就贴在“驻颜”“回春”“不老”“永生”四座角楼的大门上，也好让你们青春永驻。”
三人均是瑟瑟，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