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栀子飘香时
我早已作别了把栀子花挂于胸前的孩提时代,可是当我回到家中的时候,我的衣服上竟是香气四溢的,于是我知道,这个夏天的栀子花,已经开得很盛了。
现在我所在的单位,地处远郊,民风淳朴,这些时候,常见些女子将栀子花挂于胸前,每每与她们擦肩而过,阵阵清香扑鼻而至。孩提时候将栀子花挂于胸前的往事蓦地涌上心头。现在想来,我的童年正婉若这栀子花般悬挂于我记忆的胸前,装饰着我成年时候的梦,每每与它擦肩而过,阵阵清香扑鼻而至……
这些年,看惯了都市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常常又穿梭于人心疏离的人群,我渐渐开始变得冷漠,栀子花的浓香馥郁也逐渐在我的记忆里淡漠并且消失。所以当我的同事们向人索要栀子花的时候,我只是远远地在一旁观望。有时候,欣赏别人的幸福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她们低头浅嗅栀子花的样子,恬淡地比弥漫在整个空气里的栀子花香还要让人窒息,原来,幸福,竟这么简单。
于是我便有了一件香气四溢的衣裳,它带我回家,带我回到那个曾让我魂牵梦萦的童年!
关于忧伤
我又开始忧伤了,我知道这样不好,只是我忍不住.
忍不住在公交车里,抬头仰望车窗外的天空,树叶,电线,阳光,一一从眼前滑过:下班后,依然蜷缩于靠后的椅子里,树叶,电线,路灯,一一从眼前滑过,原来忧伤,只是一个一一滑过的过程.
偶然会发一些无聊的短信给朋友,只是为了告诉她们,我又开始无聊了,我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是至少,这可以延缓忧伤的速度.
关于忧伤,我无从解释,也许是一种情绪,也许是一种把玩的态度.在工作的时间里,我想我已经“玩“得疲倦了,那么在踏上载我回家的公交车的刹那,那种陡然滑落的情绪,又该怎样定义?我想,我的确又开始忧伤了,否则我又怎会为一些琐碎的往事而郁郁寡欢?为一些小小的失意而耿耿于怀?
前些时候,偶然翻及学生时代的摘抄录,有一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赫然入目:“人的一生如同洪水在奔流,不遇到岛屿和暗礁就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那时侯,曾是那样迷恋这样的句子,以至熟稔到在任何一个即将离别的留言簿里都可以信手拈来,洋洋洒洒.现在,竟然忘却.记得有人说:“年少时,读书是为了猎奇:年青时,读书是为了验证:而年老时,读书是为了领悟.“现在,我已不再年少,也不曾老去,,那么,唯一剩下的,只有验证着岛屿和暗礁的冷峻.至于浪花,还是交给迟暮后的淡定吧!
也曾“无可救药“地以为,忧伤不过是紧攥后流失在秋日里的一把萧索,是横亘在隆冬里的满目苍凉,是枕着初春的烟波浩渺,奏响盛夏长夜里的旧埙,就这样忧伤着,忧伤着,便想起了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和朋友一齐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聆听谭咏麟那遥远的声音从午夜的音响里流淌出来,使我们的眼角也湿润.一种莫名的情素和气息就这样洇开来,直到弥漫了整个屋子,把我们淹没……
朋友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吐了一个烟圈,婷婷袅袅,明明灭灭间,我明白了别人的忧伤!
国色天香的宿命
总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触摸着钢铁森林的纹理,踏在水泥的心脏上,象把尖刀,插在车缝间,听它们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笑着离开,在司机的咒骂声里寻找你的消息。
如果离开是唯一的消息,为何我一直无法记起?
找一片牛肉面馆坐下,要一份雪菜拉面,从镜子里窥视着这个世界,一段段截取着如云般的美女,象是在逼仄的巷道里仰望着流云经过,只是一个刹那,一个刹那掠过罅隙里疯长的苔藓,象是从舌尖滑落的刺,浅浅地触碰着微翕的唇际,只是那么一咬牙,就会深深地痛。逼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蹙一下眉,失神的眼睛里盛满了忧郁,一不小心,就会溢出一抹忧伤,落在镜子的倒影里。
渴望一支烟,在自己的眼前袅娜,淹没另外一张脸,可是他就这样逼视着我,让我无法呼吸,前所未有压抑劈面刺来,象一把鱼肠剑,无从躲藏,只有挺起胸膛,迎面而上,城市就消失在我的脊背后面。
从口袋摸出最后的20元人民币,走进烟酒店,象是参加一场隆重的葬礼,在灰飞湮灭的世界里把自己深深地埋葬。
暗红色枝柯下面凝固着暗红色的一片,象干涸的血一样触目,阴翳。就是它,“老板,拿一包‘国色天香’”。现在这样的暗红就洇在我的掌心,“自古红颜多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从此,它不叫“国色天香”,它叫“薄”!
抽出一支“薄”来,有红颜的味道在喧嚣里弥漫,如张张的宣纸在天空里香消玉损,片片陨落……这,就是“国色天香”的宿命。
三支烟的爱情
一年前,有个女孩,送了我半包烟,送我烟的时候她说:“吸烟不好。”我开玩笑地说:“我每想念你一次,就抽一支,好不好?”
“好不好”是她的口头禅,就连分手的时候都会问:“好不好?”
有些口头禅是会传染的,比如说我回答她的时候就会说:“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她说:“不好。”
在我们分手之后没多久,我抽了七支,剩下三支的时候我想起来那个女孩说的话:“吸烟不好。”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不要再抽烟了,好不好?”
我说:“好。”
这个问题是回答她的,却只有我自己听得到。
就象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认为是和她有关系,她却不知道。
其实,从我们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和她分手以后,我有时吸烟,有时喝酒,有时恋爱,有时想去碰那三支烟的其中一支,有时只想看看,一支也不想碰,有时只是想想,一眼也不想看,开始的时候,总是想去碰,后来,看了一眼,烟已经发了霉,在白色的烟盒里,白色烟身上的霉斑分外刺眼。
两年前,我的手因为滑倒的时候按在了碎玻璃瓶上,缝了三针,现在,伤口就只剩下一截细细的纹路,蜿蜒着,就象白色烟身上的霉斑一样刺眼,而当时缝针的感觉,就象她分手的时候对我说:“好不好?”。
缝针的时候,我想着关云长刮骨疗伤,缝完针,我发誓爱上第一个询问我这个伤口的人。
当她摩挲着我的伤口问我疼不疼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的伤口,摸上去麻麻的。
于是我说:“不疼。”
她摩挲着我的伤口问我疼不疼的时候,正好是秋天,九月的阳光洒落在我的掌心,明晃晃的晴朗。如果是阴天的话,即使不摸,也会隐隐地疼,我想,她问得不太是时候。
如今,我想起来剩下那三支烟的时候越来越少,不想起来的时候,就象是九月的阳光洒落在我的掌心,而想起来的时候,隐隐地疼。
如今,又是一个九月,我独自摩挲着烟盒,对着白色烟身上的霉斑喃喃言语道:“生日快乐!”
“疼不疼?”
我问我自己。
我想这些,她都不会知道。
天堂的眼泪
无数次想象着有这样一个房间:一张床,一只桌子,一扇窗,就我一个人,斜躺在床上,看书,或者听收音机。现在多了一个电风扇,房间却不是我的。
连梦都氤氲着别人的气息,蚂蚁洞,天堂,色彩斑斓的大蚂蚁,向我伸出修长的獠牙,啃噬着明净天空,浮云掠过竹桥,残月跌入谷底。我在深渊中惊醒,隐约记得欲望来过,我却直不起来,就象中了蜘蛛的毒,我却施展不出魔法,就象通透的蓝色火焰中了我的魔法,我却逃不脱。
在蚂蚁洞里无数次地寻找着出口,一层,两层,三层,出口在眼前,我却无法靠近,大蚂蚁引领着我的屠刀,撕开一寸一寸的黑暗,宝石镶嵌着血淋淋的杀戮。小蚂蚁俯首称城地将金钱拱手相让,我却只想要一张窄窄的船票,那张船票,只需要通往天堂。
梦中,我遇见一个巫师,他给了我一张船票,于是我去了天堂,天堂里有雕栏玉彻,珍草奇花,却没有麋肉,雪人在树林里奔跑,颜色各异的火球在身边起舞,惟独不见人饮酒。原来蚂蚁洞的屠杀只是一个误会,无数个夜晚的杀戮居然抵不过一枕黄粱。
收音机还在沙沙地响着,若隐若现地暗示者天堂的梦境:“would you know my name?if i saw youinheaven?”
梦回,天堂陨落,眼角冰凉,午夜,有泪,洒过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