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生醒来未再入睡,而是安静躺在兴义怀里,直至兴义醒来。
“大师兄,早上好。”兴义俯视,双目清晰明亮,看样子朵生是早醒了,他放朵生坐右手席位,其余入定重华门弟子也微睁了眼。眼盖微动,煮月听见朵生声音了。式巨正站他对面候着,莆一睁眼,五色珠金星令牌已悬在了眼前。
“右长老令式巨带小长老去尊画宫。”煮月双目一闪,翻身离了席位,他看了在座重华门弟子。
“无极,降龙今儿尚有事,就不陪你们了,诸位随意。”朵生、降龙、无极望着煮月,疑那尊画宫甚是好玩,他才会这般急不可待,虽是心动,但看式巨与煮月并无邀请之意,三人微点了头。
煮月离开后,朵生、无极、降龙皆转着眼珠子。朵生看了大师兄、又去看掌门白瓷与执法长老雷克。
“尊画宫并非一座宫殿,而是一所藏画室,也仅一幅画,不过它是以画为转储载体,其内与小秘境相近。此画称之为‘无彩画壳’。”
剪映声音清冽,一身水蓝轻衣翩然,头斜插如意发簪、墨发飞扬,神色淡漠,他走近重华门席位,入座后先是看了降龙,后才盯着朵生,朵生眉眼与他三分近似。
“白掌门,本道是千湖岛剪映。昨儿宗宫可有测出此子灵根?”宗宫所用万物呈幻,剪映看得十分模糊,他也曾被千湖岛掌门误以为是‘真灵瞳‘,在历经此事后,他方正式入千湖岛修真门派。
秋符等不曾参与夺贴赛的弟子看着白瓷微愕神色,猜宗宫定是修真界强者,尚位列前茅,苗长与厉飒神色则变了数变,雷克亦是大惊失色。
“俗物。”白瓷转了宗宫所言,他并没有看朵生。兴义神色微暗,他微紧了朵生小手。附近侍者已送来早膳,早膳是菜粥,菜是‘六品苣野’。
整个奉月宫迷漫着苣野清香,与绿叶兰完全不同,其清香绵长、似能感知香滑口感,咕噜肚响,朵生那毛茸茸小脑袋已埋到了桌下。
“本道虽无法断知,但凭此子异常天缘,恐非如是,千湖岛门内有一物或能得知真相。若此子愿前来,还望有他作陪。”降龙陪同?此乃千湖岛邀请?白瓷与雷克对眼。盯着剪映,降龙看不透他用意。
“白瓷代外门弟子朵生谢剪掌门关照。”
剪映离席回走,路过飘渺楼席位。飘渺楼弟子皆身着云锦道袍,掌门诸暨唤住了他。诸暨年显三十,一身墨云道袍,额缀细辫,柳冠发髻,眉如倒八,目如鹰眼。剪映与诸暨关系仅是点头交,他回身看着诸暨,不知他何意。
附近筑魂梯掌门古岚、凤鸣洞掌门弄令以及冥皇城掌门刑左已入千湖岛席位候着了。山角岔掌门山重与五阴山掌门阴雉则是入席了飘渺楼席位。
“剪映曾被误作‘真灵瞳’,之前有人传宗宫等说他是真灵瞳,依你看此话是否可信?”剪映望了大殿方向,又看了对面山重,山重一身灰色道袍,他面色深沉,长发上斜,乱为发蓬,额角脉绷,明显凸出,粗眉浓乱,凌乱眉发使其年显四十有余。
三角岔是由修真界散修自发而成门派,门派内乱一如山重外貌,凝聚沧桑海变之感,而山重左侧阴雉与众人截然不同,他面白欺霜,双目亦是白瞳,恍然间又晶莹剔透,与他一头莹发同色,不注意,定看不清他面部轮廓。若无一身靛蓝松纹道袍,不少修真者会当他是一个人形气罩,朵生与降龙多次外看之人正是他。
“若是真灵瞳,此子必是凡人,以外物对他感知却非凡人所有。”玉月印凸出弄令左太阳穴,他面容泛红。古岚额心有三个左中右所站的微缩小娃,是为三魂印。二人与刑左皆回望了去,山重、诸暨与阴雉也无例外,皆看向朵生。
善灵鸟从摘星楼飞出,此刻正停在朵生肩头,朵生已吃饱菜粥他刚掏出所留香菜饼子,正伸着掌心喂这鸟,附近修士也啧啧称奇。俗物还搞焦点,重华门脸面还要不要了,白瓷瞪着朵生,朵生浑然不觉。兴义挥赶数次,善灵鸟乍飞乍停,仍在朵生肩头,踩着脚趾,叽喳个不停,似在抗议。
“大师兄,你就让他玩吧,没事。”大殿内宗宫、素戊、梵主及玄青微皱了眉头。梵主看了宗宫一眼。
“此事或需千湖岛秘物了。宗宫你应听闻剪映被误作真灵瞳一事。”真灵瞳在乾祁大陆已传万年,不过无人知其所指。而千年前知晓其事者也仅四门派掌门即瑶岐山天裕、天道宗潜丰、乾音谷兰规以及千湖岛仙贤。
若非天裕关注苍龙吞月,发现生为应劫真灵瞳出世,宗宫也难知其绝世功法万物呈幻亦是唯一能探试真灵瞳的功法。不过万物呈幻加之千湖岛秘物,得出剪映是月灵根,所以毫无疑问,后来月灵根剪映成为千湖岛掌门。
宗宫微点头,此事上任掌门潜奉说过,并让他关注真灵瞳一事,说此人出现,苍龙吞月大劫也将近了。宗宫虽知朵生能看清万物呈幻功法,而千湖岛秘物尚能探出其他异处,那朵生极有可能是第二个剪映,而并非真灵瞳。
最令众掌门忧心之事无非是真灵瞳似出未出,而苍龙吞月星象已游转了至少重华门、章黎道、千湖岛三个门派。再两个时辰便是方苗上任章黎道掌门了,而他所做恐也仅全力解决苍龙吞月一事。
宗宫瞧了朵生幼小背影,他知近日难闲下了,此番回了天道宗还得再去千湖岛一次。
大殿上祭天事物皆已摆放好。萧煮月出了尊画宫,在式巨陪同下逛到了钟楼附近。钟楼大钟悬垂,系红钟杵正撞上钟面。
如玉钝钟清越之声一声盖过一声,东至无妄海、西至云烟深域,南至广袤平原、北至巍巍群山。奉月宫广场近千人,皆站立默然。玄青与案几前,轻摇了震天铃,传达了让贤之意,手中高举墨盒,其内是一墨彩金令牌掌门印,印上有‘归一’二字。玄青将其交予身后方苗。方苗恭敬接过,以心血做引,墨彩金令牌所放华光直达云宵,墨彩光柱内,‘方苗’二字如符咒绵密上升,满天花雨带着圣香飘洒。
方苗全身已被一层金光笼罩,金光渐化为长袖短襟,高圆领镶黄道袍形体,片刻道袍消失不见,此道袍为掌门护身罩,曰:晓天同袍。为九品法器,此刻已入方苗体内。
“礼成!恭喜方掌门!”方苗笑纳四方贺客,而后萧煮月也成了章黎道监礼长老。紧接着方苗重申了门规,决定大力弘扬章黎道修真精神,并修改了与各门派交流办法。
隆重典礼无外乎就是各种折腾。大殿上萧煮月已着月白监礼长老道袍,他微勾了嘴角,一副早司空见惯神态,他不光是不以为然,反多了好些自嘲。往后这般典礼都交由他这小孩来监办了。
虽说他在皇宫已练习多次,也能够独当一面了,但煮月自认年小,办事尚欠火候,应多与像无极、降龙,再不济朵生这般小孩玩耍。他曾多次于宴席中途偷溜了出去。影卫遍寻不着时,他不是正将恶人强扭送进官衙,就是在街边可劲‘欺负’弱小。
煮月神色所起细小变化,大殿下朵生虽是看清了,却不晓其意,他拉了兴义衣角,兴义正与沐风低声交流,他侧目看了朵生一下,朵生微摇头,大殿上煮月已被玄青唤走。
兴义看向大殿。大殿上,方掌门与宗宫等正说着事,他不认为朵生能知晓他们对话或交流之意,而大殿上除此外,再无其他人为朵生所识。
朵生两腿微颤,他站累了,先是希望煮月能走下大殿带他、降龙与无极出去玩,找地方坐最好。所以煮月一举一动皆在他眼底。现在煮月被前任掌门带走,他满满期盼已泄了个干净,整个人再无精神。兴义再看向他时,他正与软腿较劲。
章黎道年轻一辈五长老相继新任,非名与珙桐眉飞色舞,似刚甩了一重大包袱。唯独大殿深处,第六长老煮月乍喜下,悲愈悲。
玄青交与他一重大任务,盛典结束,他得前往各观礼门派,一是还礼,二是交流。为期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听得重华门时,煮月自然高兴,但他不愿前往其他门派,虽是有了选择,可一直待在章黎道,这更令他不愿,他低着头在玄青跟前转着眼珠子。玄青静等他作答。
煮月虽犹疑不决,但最终选择了皇叔祖所交重大任务。玄青走后,他亦跟了出来,大殿上空仅有一朵白云,三年时限他需得好好安排。煮月看往身下广场,重华门弟子远在中偏后,他下阶走到无极身侧。
“走,去摘星楼。”降龙看了无极又去看朵生,朵生低着头,双腿打着颤。
“朵生也去?”煮月转身,他看了朵生,微勾了嘴角,凡人小童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难得了,而摘星楼却不是朵生能去之地,不过式巨已走近了,可托他带人去小憩一会儿。
式巨察觉煮月心思,脸色微变,让他照顾一介凡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不过他还是凑上前,笑说。
“式巨陪小朵生去云来酒庄坐坐。”朵生闻此坐到了地上,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沐风正听兴义讲犄角院趣事,见此他瞪大了眼,兴义知是身后朵生做了不符场合之事,他转身扶起朵生。
式巨瞧了兴义,猜得平素都是他在照顾朵生,微扬脸。
“你与他一道去吧。”兴义认得式巨,他看了附近煮月、降龙与无极,猜是三人丢下朵生,欲前往某地,而朵生就交由式巨看管。朵生抱着兴义手臂,看向降龙。
这事降龙做不得主,但他知晓摘星楼是章黎道要地,能去是他这次离开重莲山区最难得幸事,面对朵生期盼,他选择了沉默。朵生双腿已然下坐,兴义看了式巨。
“有劳了。”煮月带着降龙、无极先离开了。兴义本欲背朵生离开广场,但附近修士皆纷纷看向重华门,朵生微红了脸。
“大师兄,我能走。”式巨带两人沿着宫内走廊下到章黎道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