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不知道时间要流逝给何处、何人,又会受谁的青睐而被留住。双目所见是星辰点缀的夜空,朵生并没有睁眼,他只是在做梦,清醒的梦,梦里他尚不知已探得一线玄机。
清冽之气夹杂着青草香味,呼吸之间,与山谷有着泥草混味的感受已是不同。朵生缓缓睁眼,他脸上泥渍已干。脉络清晰的一大片碧叶悬在头顶,他坐起,拨开树叶,环顾四周,全是植物,有的比他高,有的比他矮。
“你丫醒了?老子好不容易修炼成的玉髓叶被你砸裂了。你丫得陪。”朵生听清了,却不知是谁在说话,已知天兽能说人话的他扭头转珠,四下寻去,仍是不见一个人影,兽迹。声音很近,如在耳畔。朵生顺着叶脉抚上胸前已破裂的碧叶。
“唔…舒服…嗯?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了,哼,得赔损失。”
“除了天兽,还有天菜啊?”朵生意外发现身前的类似七叶一枝花的菜的植物也能说话,便以此类推,胡诌了一个词‘天菜’。
“什么天菜?是灵植。”朵生被身后软而有力的灵叶推得往前窜了好些。
“嘘,有人来了。”朵生尚未完全坐稳,就被左边倒来的肥硕大叶拂倒,且按盖住,人躺回了地上,但他尚不明白,何来的如此大风,而且这叶子按住他后,他再也动弹不得了。
“咦,刚这儿似有人说话。王齐你可听清了?”丰满的王齐,已着了普通道袍的黄宇,与郝晓一起到了这明峰的后山药田埂。他们身下这片药田最为杂芜,也是人手不够,打理不过来而遭弃的药田之一。其实最为精确的说法是此为药田禁地。明峰负责安排药田事务的王齐决计将此药田交予黄宇打理,所以王齐与郝晓领着人到了这里。郝晓说完,王齐耸了鼻尖,摇头。
“这片药田早被废弃,所长灵药价值最低,你别见风都是宝。”
黄宇懵懂的听着两个天外人的对话,他不太明白灵药是个什么玩意,药他是知道的,药田他勉强能理解,不过灵药不都是要医治好病人才算得上是灵验的药么?为何眼前这片草或野菜能被预先认定为是灵药?郝晓瞧他如焦岩所说一窍不通,便解释道。
“你现在身处修真界的重华门,重华门是修真界的门派之一,修真界认为万物只有灵识或无灵识之分,有灵识且能开窍的动物被称为灵兽,植物则被称为灵植。明峰是重华门的药田,所种皆是待开窍的灵植,一为辟谷初期或贪嘴的修士提供餐食,二是提供炼丹药材,三可作为本门修士获取贡献点的服务对象。”郝晓指了身前从一大片杂物中脱颖而出,一径两叶,颜色绿中泛白的皓劲草。
“此物一直不曾开窍,你若用心与它沟通,或许哪天就能化形,成逆天灵植。不过目前重华门的明峰尚未出现过,或许曾经有过,但多被抢来吃了,所以你得努力。”
努力养出灵植供别人抢?他才不会这么傻呢。如果能吃,他第一个先偷来吃了,郝晓所指确是普通杂草,人又不是黄牛,胡乱吃草干嘛?黄宇一脸不屑,话说他看管这片药田是除杂草?还是野菜?杂草如此多,有的径壮如小树;野菜也不少,前去皆是成片成片的,有的叶大如斗筛,皆是疯长的杂芜。
“也就只有这草不能拔?”黄宇指着皓劲草,他的理解是看管田地就得除草施肥,他早见过百姓种庄稼的,而且还偷食过他们种的番薯。王齐与郝晓纠结的望着他,黄宇见两人如此,二话不说,挽了袖子,伸手就开始准备拔草,初来上工,表现的勤快,应该不是坏事。他一手拽住看似生了病,颜色泛黄的无叶节根草,这草看起来就是杂草,应是毫无用处的,在这药田里也显得尤为抢眼,黄宇正要用力,手腕一痛,王齐已钳住他手,正怒视着他。
“这些都是灵植,你一颗也不能拔。”
郝晓掏出一个册子,递给黄宇,册子上写着《灵植百科图谱》。
“照图上所绘,先分类数清,再报给兴义。”黄宇接过图谱,翻开,图上所绘全是花草树木菜。
黄宇只做了三年乞丐,三年前他还是富家子弟,因父母犯事被砍了头,无人管,他便被撵出了宗族,早先他还凭父母所留现银,骨气生硬的光鲜了半年,而后有人专业欺负他,以至于轮流街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偷食老鼠,即便如此,识字断文的能力他却是有的。
灵植图谱是近百页的草、菜,不少正是药田所长。上面写着一品绿色泛白两叶皓劲草,五品独角鹿喜食,二品焉黄无叶节根草熬汤养气补神,二品三叶碧玉腾野菜辟谷初期者主食。
“这些全是灵植?”看起来与庄稼地里的杂草没啥区别,其实是黄宇没仔细分辨,不然定会发现这些他口中的所谓杂草,在凡尘是不能轻易见的。
“有几处的灵植长得很好,郝晓,你看那三品紫旭凤尾萝,叶子比六年前大了许多。”王齐指向远处,又抓住飞扬跋扈、咧咧作响的云袖,黄宇看向他所指方向,离田埂约二十米,一簇镶了锯齿大如芭蕉叶似地紫旭凤尾叶在大风中丝毫不动。郝晓仔细瞧了一会儿,叹气道。
“还是个不开窍的蠢萝卜。黄宇,你先就这图谱熟悉一下这些灵植,从明儿起,兴义会教授你一些炼气的基本方法,平时练功,若能筑基,便是大福。闲时你得守着药田,并与这些灵植沟通,若有灵力了,便可开始真正的施肥,以灵气灌溉,助这些灵植早些开窍。记得早些回犄角院。”
黄宇点头,郝晓前面所说他不是很懂,但刚领教了王齐的戾气,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并打算按照郝晓说的做。
王齐与郝晓走后,黄宇拿着图谱与药田里的灵植对比着记下名称及其功用,记无遗漏的黄宇终于在两颗野菜前犯愁了,两野菜占地极大,颜色,叶形,径状几乎一模一样,不加细辨,定会认为是同种,看去都是七叶一枝花的重楼,然而两花却是含苞待放,一个似才露尖尖的小荷,而另一个状似已谢蕊的莲蓬。长尖小荷的那颗确实是图谱所绘重楼,而莲蓬的这颗,黄宇坐下来仔细翻阅了一品到五品的全部灵植图谱,皆没有其形的描绘。
“或许是重楼的变异体呢?要不怎么没绘上?”黄宇一番自言自语。
“你才是变异体,你全家都是变异体!”悉悉索索的声音,听不清的黄宇全身直冒冷汗。这四周空旷,念及此乃荒山野岭,或许有毒虫恶蛇出入,他当即起身,飞奔回田埂。
“胆小鬼。嘿,弄死他,做灵肥如何?”朵生挣扎了数次无果,声音也不知为何,张嘴发出来,却是没声,而胸口上的叶尖开始缓慢有力的穿透结了泥壳的布衣。
“传信那家伙,他帮你我开窍,这泥娃算作回报。”叶尖撤离,朵生长舒了口气,正要坐起,便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他左看右看,脉络清晰的碧玉叶子正见风倒似地,一叶搭一茬,起伏到目光所及的尽头。
“这嫩肥,又全身是胆的泥娃,送出去还真有几分舍不得。”碧叶从下颚拂上额头,像一条舌头舔过脸,朵生伸手逮住正离开的叶子,借势坐起,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块叶尖,砸吧一下嘴,暗道这天菜有点甜,还有点酸,同时手中碧叶明显抖了一瞬,一股冷气从残留泥色的脸上刮过。
“嘿,你能说话啊,我是朵生,我认得眸翼,它是天兽。你有名字么?”朵生两眼亮晶晶的盯着手中碧叶,又抬头看天,不过被碧叶完全遮盖了,他要高兴的吼几吼,这回大开眼界,先是遇天兽,后又遇天菜。这奇遇他一定回村告诉老麽麽,她定会摸着银发辫子,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再嘉奖他一本小人书。朵生吼了几嗓子,气是舒畅了,却听不见吼声。
“重…楼…这朵生…不送出去了吧。”
“哟呵,迟了呢。”碧叶被顶开,朵生目瞪口呆,他胸口正顶着一个长了金冠的白皮蛇头,金冠白蛇头缓缓上升到鼻孔前,有他拳头大小,一双燃着火簇的蛇眼鼓着正与他对视,翕动的嘴似要吐出信子来。
“这朵生我收下了,谢啦。”朵生吞了口水,见蛇是能说话的天兽,他吊着的心缓缓落下,视线也跟着下移,这蛇七寸以上是白色,蛇腹是黄色,之下正缓缓抽出,腹色不变,背部颜色一段一段呈现出红、橙、绿、紫、蓝、青色。整个蛇身长不超两米,且已缠上他了。
“不是个普通的,你先别吃,或许能开窍。”肿了似的白色眼睑微垂,燃着火的褐眼珠下翻,越过朵生肩头,看着碧叶根部。
“陌上黎,你可欠着我的。”朵生听金冠白头蛇这般说,也顺着他的视线扭头下看,惊奇的发现碧叶根部有一个模糊人脸,五官勉强能辨。
“我是九叶陌上黎。他是七叶重楼。”朵生从位置上已分辨出陌上黎与重楼了,但他知若是走出去,再回来,定是认不出这两颗天菜谁是谁。
“我是朵生,你与这天兽认识?他叫什么?”朵生再次自我介绍,比起天菜,他更稀罕能大范围活动的天兽,所以他殷切希望认识这只颜色诡异,蛇相却萌蠢的天蛇。
“他是逆天的金冠白头七彩降龙。”
“这么长?”金冠白头七彩降龙?朵生默念了一遍。降龙的眉骨眼已挤一块了,这么蠢的凡人他还真没听说过。而朵生也正讶异的望着跟前快不见眼且已焉了金冠的天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