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色交织的微暗灯光里,白月菲下巴枕着左胳膊趴在吧台上,呆望着右手上的红酒杯,单薄的背脊此时看上去不堪一击,这时,李陌已经径直走到她身侧后方,虽然白月菲意识微弱,但尚有一丝感觉,隐约觉得有人站在身旁,于是侧过脸一看。
“李陌,是你吗?”白月菲恍惚的望着眼前的人。
“当然是我。”李陌目光沉痛的应声道,把散乱于白月菲右眼前的那缕头发捋到一边,这是他第一次见白月菲喝酒。
“你是来看我的吗?”白月菲泪眼迷离的问道。
“我来接你走的。”李陌拉住白月菲的左胳膊,欲带她走。
“……我不走……”白月菲忽然激动起来,使力甩掉李陌的手,“我哪也不走……我们在这里喝酒好不好?你陪我一起喝好不好?”
都说酒后吐真言,白月菲也不例外,断断续续的说个不停。
李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依着白月菲,坐到她身旁,听她语无伦次。
“……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那么爱的江桐……怎么会这么对待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我……”
李陌听得心揪痛,直盯着白月菲郁伤的瞳仁,右手不禁抚到白月菲的脸颊之上,想安慰她,可她一直说不停,他便不作声,静静听她呓语。
“……你知道吗……真的很痛……身体很痛很痛……”白月菲把李陌的手移至她的心脏处,“……这里……这里更痛……锥心的痛……”
通过手心感觉到白月菲心脏的跳动,微弱而缓慢,李陌的手指一颤,这时,白月菲突然丢下他的手,站起身。
“……太痛了……所以我放弃了……”说着说着,白月菲突然大笑起来,眼泪又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我放弃了……我放弃江桐了……我爱他……可是我放弃他了……我继续不了……我继续不了……我主动选择离开他了……”
李陌一把将情绪崩溃的白月菲搂到怀里,白月菲痛哭着,李陌心痛的轻拍她的后背,她哭了很久很久,后来哭累了,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李陌低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竟睡着了,睫毛上还沾染着泪水,李陌停止拍打,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之后把她横抱而起。
走到车前,李陌小心翼翼放白月菲到副驾驶座里,扯过安全带为她系上,回身一点距离,静静看着醉过去的她,只见她神色伤痛,嘴唇苍白,伴着低泣声侧靠在座椅上,虽然已经为她系好了安全带,但她的脑袋还是摇摇欲坠在空中,于是李陌放下座椅,使得白月菲平躺,以此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发车之前,李陌犹豫着是否要把白月菲送回到江桐面前?三秒之后,李陌发动引擎。
天色渐变。
起了风。太阳躲进了云层。细雨随风飘扬。
暗沉的天色下,白色保时捷的车速很慢,开到岔路口时,突然偏离江氏别墅所在的方向,因为李陌才意识到江桐若是有心,岂会让白月菲一个人伤心的流落在外?显然这个时候,他不能把白月菲送回江桐身旁。
李陌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带白月菲回家。
渐渐的,细雨转变为大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幕倾泻而下。
李陌的心里也下着狂风暴雨,如果当年不是他从中作梗,原本情深意长的白月菲和江桐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李陌因此心生了对自己的怨念,觉得白月菲和江桐走到今天这种局面,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不起。”李陌目光深重的看了白月菲一眼。
大雨死命的朝玻璃上抽,抽的李陌的心生疼,扶在方便盘上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那一双原本爱笑的眼睛布满深深的悲伤。
到达别墅时,雨势愈加猛烈,只见白茫茫一片水雾。
李陌冒雨走到后备箱,取出备用雨伞,绕到副驾驶座旁的车门时,才发现车门已经被打开,李陌惊慌的扫视四周,发现白月菲站在不远处,赶忙跑到白月菲面前。
伫立在大雨中的白月菲已经全身湿透,可李陌还是为她撑着伞,避免她继续淋雨。
“……天空怎么哭了……”白月菲傻傻的望着天空,她的酒还没醒,脑神经被酒精麻痹,导致她站得不稳,摇摇晃晃于风雨中。
“天空丢了太阳,所以哭了。”李陌用另一只手扶住白月菲的肩膀,引导她朝屋里走去。
“可是天空为什么会丢了太阳?”白月菲机械的跟着李陌迈着步子。
“……”李陌抿了抿嘴唇,实在编不下去。
醉酒的白月菲也不管李陌是否有回答她的问题,又继续胡言乱语。
模糊的大雨中。
沉默的李陌指引白月菲朝前走。
穿过大风大雨,李陌终于把白月菲带进屋里。
白月菲还在断断续续的呓语,李陌一边听,一边把她扶到浴室里,她淌着水的衣服必须换下来,不然会感冒,可是他不方便帮她更衣,于是他把浴袍放到她手上,像教小孩子一般耐心的引导她:“你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天空就不会哭了!”
“天空真的不会哭?”
“不会。”
“我讨厌天空哭,我要太阳。”白月菲拎起浴袍放到一旁,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李陌不愿冒险留白月菲独自一人在此换衣服,他要陪着她以防止她发生什么意外,所以面对脱衣服的她,他只是背过了身体,闭着眼睛,凝神听她的一举一动。
白月菲换衣服的动作虽然缓慢,但好在过程顺利,她终于把浴袍套进了身体。
“我穿好了,”白月菲望着浴室上方,盯着那一盏圆圆的白炽灯,傻傻道:“好神奇,天空真的没哭了,太阳真的出来了。”
李陌苦笑,这样傻傻的白月菲让他心间愈加绞痛,他表情凝重的转身过去,拿过毛巾,替白月菲擦拭头发上的雨水。
白月菲的视线转向李陌,她混沌的记忆里有过这样的一幕,她不禁伸手去碰触李陌的脸:“你知道你第一次帮我吹头发时我有多开心吗?”
李陌的手顿住,目光深邃的望着白月菲,他清楚白月菲把他当成了江桐,心里因此隐隐生疼,却仍然对白月菲笑道:“那你想要继续开心吗?”
白月菲目光迷离的点头。
李陌把白月菲安置到一旁的椅子上,轻声说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再帮你吹一次头发。”
白月菲欢快的拍着巴掌:“好啊好啊!”
李陌取过吹风筒,思绪纷扰的帮白月菲吹干头发,然后扶她去房间。
白月菲倒也听话,从浴室到房间,整个过程不哭不闹,甚是配合李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