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响声略显沉闷,而随着响声,满满一车的垃圾被倒入了坑中。坑边坐着一个老者,对着两个正往坑里一车一车倒垃圾的小力巴吼道:
“格老子的快点儿?没吃饭啊这么慢?”
其实这老者倒也不是嫌慢,而是坑边的味道实在是大,而一车各种垃圾根本分辨不出,都是码头每天日常的“产出”。老者干这行也有半辈子了,一开始也是力巴,倒是不嫌这臭味,但自从成了监工,倒是每天越发嫌弃这味道,说话也从一开始的谦卑变得越来越跋扈,到了现在,对和以前的他一样的小力巴是连个好脸儿都没有的了。
老者干这行半辈子,一开始半个月纹银几两,现在却是能赚几十大洋,但随着国家改制,各地叛乱,现在这钱却是越发不值钱,只得又干起了老本行。俗话说干一行恨一行,一开始老者还幻想过,万一这垃圾堆里有什么谁家的藏宝图,或者是什么秘密,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这么多年,连个尸体都未曾见过。
老者看着已经倒完最后一车的两个小力巴,晃了晃脑袋心说:想什么呢?怎么都这么半辈子了,还幻想有个什么好玩意儿呢。然后看了一眼一个擦汗的小力巴,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擦什么汗?还不快推上车滚蛋!”说着一蹦跳到了车的前脸儿,狠命拍了一下小力巴,三个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夜色之下,满坑的垃圾周围无数苍蝇嗡嗡作响,突然垃圾某处的苍蝇群哄地散开,而一只手,缓缓从中间伸了出来。
…………
宁不缺大口喘着气,吐出嘴里的烂菜叶子,扒拉了一把脸,低声咒骂道:
“丫的,这算是活过来了!这破地儿真特么臭!”
心中开始回想起了那天的遭遇,脑子中又浮现起了那些码头上黑衣的身影和巨大的火堆,以及那些听不清的阴森沉默低语,不由得又是一阵寒颤: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像磕了迷魂药一般,老吴跟着就走,我也跟着就走,还好我最后时候绊了一跤清醒了那么一刻,沿着码头跑进垃圾堆里,但那天下午和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中间那一段时间,完全没了记忆?
刚刚清醒过来的宁先生未思考多久,就顾不上思考这些,疯狂地朝着垃圾坑外奔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宁先生现在脑中有点儿复杂,心道:看来,还是得回一趟石匠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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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城,雨后天晴。
随着又一场大雨结束,本已结了嫩芽的柳枝变得越发翠嫩,春天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来了。
而随着春天的到来,整座城市也是焕发着别样的魅力,初春的人们也和这春天一样,焕发着涌动的激情,仿佛有做不完的事儿一般,很是朝气。
但天仓董和李四辈则不同,从进城至今已过半旬,每日泡在欢场对酒当歌,寻欢作乐。
天仓董喝着喝着酒,迷蒙的醉眼看着李四辈,对身边的佳人喊道:
“你们先都出去!”
而李四辈在旁边似是已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两位佳人本还想再讨几句便宜,但天仓董这会儿形同酒疯一般,非要把人轰走,确实已经失了态。两位佳人见状,也是无可奈何,面露难色,不过走到门口背对天仓董的时候已经长舒一口气,甚至面露逃过一劫的表情了。
不到片刻,屋内便只剩董李二人。
天仓董突然问道:“你有几天没看到小于子了?”
声音中已不复醉态。
李四辈这时也睁开了眼睛,正襟危坐:“五日整。”
两人之后便不复言语。
隔了半晌,天仓董又道:“渭水这边,没暗哨盯着咱吧?”
李四辈答道:“观察了几日了,应该是没有,不过前天我找个借口问了,吴先生,也不见了。”
天仓董一怔,道:“那我们是留是走?”
李四辈道:“此地不宜久留,反正那小旱生也不是咱亲三兄弟,倒是不碍事。我这便给宁大哥留封明信再留个暗字。咱先回石匠村,再从长计议。”
天仓董点了点头道:“好,便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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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好奇,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母亲是身体不好自然闭眼的,但我那时年纪还小,却是不知道,但父亲坠崖的事情,却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逐渐被打上了问号。
而一切的怀疑,都是因为周叔以前抱着我说的一句话:“小旱生啊,你命真苦,早早没了爹娘。不过也不怪你,我们石匠村,本就如此啊……”
中间又是一段奇怪的话,但那时我还太小,记不住那么清楚,但最后几个字,却铭刻在了我的脑中。
“……别怪你宁叔,他也只是想活着啊。毕竟,谁也阻止不了,到了年份,总是有人要死的……”
说着说着,周叔叹了口气道:“……无妨,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堂堂石匠村,最后却只剩我这一个石匠了,也快轮到我赴死了。”
周叔可能觉得我还小,而且平时木讷,肯定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一直不知道的是,我其实早慧的很,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我那时才知道,我父亲的死,可能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的坠崖而已。
但小旱生的反抗还是太孩子气,只是从那之后再也不叫宁叔了,而非要叫宁先生。
不过我还是太孩子气,从那次之后我又去留意了太多老人的说话,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事情的真相却早已掩埋在了时间之中。
这里是石匠村,本就都是石匠,但石匠却都死了……
石匠必须死,不然村子都会陷入灾难……
下一个就轮到小宁子了,旱生他爹也走了,村里的石匠,只有小宁子和老周了……
把小宁子送走!就算那酒肉和尚是骗子,但能带走小宁子,总比死在这石匠村的冤屈中强……
而于旱生得到的最后一条有用的消息,是在宁叔从村子离开二年又复还的时候。
那时他从隔壁孙大娘家听到了一个消息——“小宁子已经不算石匠了,那老周死了后,是不是该轮到……小旱生了?”
…………
杜柒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呼吸了起来,却是刚刚从梦中惊醒:我去,又是一段于旱生的……记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