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刘季封看着眼前全息界面上的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10分钟之前，他与陈旭和梁霄在一起谈论关于启明星号动力系统的时候，整个月背基地的控制系统突然瘫痪，险些导致生命循环系统无法运作。
幸亏他带着陈旭和梁霄及时赶到指挥中心，硬是将控制系统切换为了手动，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迅速检查基地各处控制系统，看看有没有入侵痕迹！”刘季封缓过神，迅速找回状态，部署着任务，“将所有控制系统切换为手动，让机器人检查全基地，看看有没有损毁！”
“是！舰长！”
站在刘季封身后的梁霄和陈旭，看着刘季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各项工作，也都安下心来。
“梁霄！”刘季封转过身，看向梁霄和陈旭，“陈旭！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去看看启明星号的情况！”
“是！舰长！”
梁霄跟着陈旭和刘季封一起走出月背基地指挥中心，乘上无人载具前往正在建造中的启明星号。
一路上梁霄看着奔走忙碌着的工作人员和不停原地打转的工业机器人，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他们现在实在是太过依赖人工智能——普琳的消失已经让整个月背基地乱成了一锅粥......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无人载具穿过正在进行检修工作的格纳库，来到了通往启明星号停泊港湾的闸门前。
“戴上吧！”刘季封拿出三个六边形的设备，将其中两个递给了梁霄和陈旭之后，把剩下的一个放置在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刘季封轻轻点击了一下之后，周身逐渐被淡蓝色的光芒包裹起来。
“这种太空服是之前IES开发的纳米太空服的改进版，”刘季封看着梁霄和陈旭将六边形装置反之在胸前之后，点了点头，转身在闸门的控制面板上输入手动控制指令，准备打开通向宇宙空间的闸门，“心脏位置的主体不仅加强了生命体征的监控，而且释放出的纳米机器人的量也更大更密集，既解决了视野模糊的问题又延长了续航时间，方便了不少！”
梁霄听着刘季封的介绍将太空服设置好，视线略微模糊了一下之后再次变得清晰。随着眼前一个个写满系统提示的全息界面闪过之后，她感觉脚下猛地沉了一下——附着于梁霄脚底的纳米机器人利用磁力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上。
“两位都准备好了么？”刘季封看着梁霄和陈旭点头之后，抬手点击了一下全息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闸门开启的一瞬间，梁霄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推搡了一下，随后两只胳膊缓缓地漂浮了起来。
“港闸开启！人员编号21820127001，启明星号预备舰长，刘季封，执行启明星号临检任务，随行人员梁霄、陈旭。”
说完，刘季封回头看了看梁霄和陈旭，“报一下来基地时给你们的编号和姓名就好了！”
梁霄和陈旭点点头，看到眼前弹出的提示界面之后，分别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人员编号21790715023，梁霄。”
“人员编号21821202001X，陈旭。”
进行了身份登录之后，三人便乘上无人载具，在月背基地和正在建设的启明星号之间的轨道上快速前进着。
“果然！”刘季封透过无人载具的窗看向启明星号，此时启明星号的舰体上已经一片漆黑，远远看去，仿如在繁星点点的画布上画了一个纯黑的到三角形。
“现在启明星号上的工业机器人已经停工了？！”陈旭也急切的看向启明星号，“这会不会耽误工程进度？”
“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吧！”刘季封从紧咬的牙缝中将声音挤了出来，“液态金属粒子的生物性需要连续性的施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才会采用无人工程，如果正在施工的模块完成度低还好......啧！普琳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消失......难道不是出了什么故障么？”梁霄刚才就感到很奇怪，刘季封和工作人员们为什么要用这个字眼？
“如果是出现什么故障那就简单了！”刘季封长叹了一声，“我刚才和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中枢系统......中枢系统现在对于普琳的记录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陈旭惊讶地长大了嘴，“怎么可能？记录一片空白，那不就是......”
刘季封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就现在月背基地的中枢系统来说，普琳是不存在的......”
“这......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梁霄难以置信地皱紧眉头，“死了......”
刘季封沉默着点了点头，三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想到之前刘季封谈论起普琳的样子，梁霄不难猜到刘季封对这个正在成长中的人工智能已经有了一些感情。
虽然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人工智能还只是一种工具，但是它们无疑已经有了能够自己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自己的得力伙伴就这样的凭空消失，无论是谁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好受的。
从月背基地到启明星号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持续了几分钟之后，便被紧张忙碌的检修工作所取代。
刘季封到达舰桥之后重新启动了控制系统，随后立即切换为手动，准备让启明星号的生命循环系统重新运行。
而梁霄和陈旭则在建设中的核心动力舱里，检查着模块的工程进度，以及这次事件的损失。
陈旭看着已经变硬的液态金属一点点地消散分解，用手上的仪器扫描了一下，将损失程度记录下来之后，回过头看向同样正在忙碌着的梁霄。
此时梁霄的长发正在无重力的环境下随着她头部的动作摆动着，配合上周围不算很明亮的光芒，整个空间中弥漫着的暧昧气氛，给这个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女孩增添了一丝妩媚。
“梁霄。”陈旭看着梁霄的长发轻笑了一声，“你怎么开始留头发了？”
梁霄听见陈旭的声音，头也不会地回答着，“怎么？我的头发耽误您陈大才子的工作了？”
梁霄说完之后，目光微垂抿了抿嘴。事实上，她是在跟蒋帆聊过后才知道，陈旭曾在小时候说过自己未来的新娘会有一头漂亮的长发。
为了陈旭，她可以独自一人扛下谋杀的罪名，留长头发又算什么呢？
“没有，没有。”陈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想说，你留长发真的很漂亮。”
陈旭何尝不知道梁霄的心意，可他知道，梁霄注定是不平凡的。
陈旭知道，少年时那座废弃工厂前，他已经失去了拥有幸福的资格，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让一个好人失去了生命，可能还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这道他亲手挖掘的，无法爬出的坑洞，让他只能认命。他注定只能在地球上赎罪，无法跟随梁霄一起畅游这片星辰瀚宇......
“陈旭......”就在陈旭愣神的间隙，梁霄已经飘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陈旭看着梁霄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梁霄逐渐地靠近自己。
“陈旭，我留在地球上陪着你一直到老，好么？”梁霄的脸上浮出一道红晕，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依偎在陈旭的胸前，“我只要你的一个回答......”
“我们在地球上找一个没有多少人烟的地方，”梁霄的轻声细语不断地钻入陈旭的耳中。
“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不管什么人类的未来，不管什么ITER和IES，也不管什么启明星号，只有彼此，好么？”
周围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液态金属不断消解的声音。陈旭沉默着，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闻到从梁霄身上传来的香气，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人类最巅峰的造物之中，陈旭思考着自己的选择，就连时间仿佛都在给他机会，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渺小如你我，总觉的自己的决定不甚重要，却总在因果之中，品尝着自己种下的果实。不论是甜美还是苦涩，都已在埋定在土中的那一刻起就被决定。
到头来，总会有一天，以为只会影响自己的选择，会决定整个世界的命运......
“对不起，梁霄。”陈旭强忍着心脏的悸痛，扶住依偎在自己胸前的梁霄的双肩，轻轻地将她推开，“我，不能......”
“我不明白......”梁霄缓缓向后飘去，眼里陈旭的脸也渐渐远离，渐渐模糊。
陈旭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梁霄，痛苦地咬紧牙关，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的缓缓地拉开了距离。
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都感到身体向下沉了一下，随后凭借着依附在脚底的纳米机器人稳稳地落在的地面上。
随着启明星号的能源完全恢复，灯光逐渐变得更加明亮，周围的工业机器人也重新开始了工作，两人又回到了那个他们熟悉的世界。
梁霄周身的纳米机器人将她眼中流出的水分分解吸收，转化成了氧气，让梁霄的表情也恢复成了平日的神态。
梁霄没有再说话，转身不再看陈旭，忙起了她之前没有完成了工作。陈旭也缓缓睁开双眼，凝视了梁霄的背影一会之后，也沉默着继续着手上的作业。
两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各自看着自己眼前的东西......
“两位，辛苦了，控制系统已经重置了工程进度，还好正在进行的模块完成度不太高，先来舰桥与我汇合吧！”
“嗯，收到！”梁霄和陈旭回应了一句之后，便一同来到了位于核心动力舱上层的舰桥。
“梁霄，你这是怎么了？”刘季封看着眼前的梁霄和陈旭，两人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梁霄的眼圈更是红红的，“陈旭！你是不是你小子欺负梁老师了？！”
“没......没有......”陈旭尴尬地摆了摆手，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刘舰长，你这边检查的怎么样了？”
“还好......”刘季封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只不过，还是没能找到普琳突然消失的原因，系统日志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删除操作的痕迹......”
“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么？”梁霄走到刘季封身边，看向他身旁的全息界面，上面记录着启明星号的系统日志，“如此庞杂的组织系统，不可能被抹消的如此干净，不留痕迹。”
“是啊！”刘季封也疑惑地咂了下嘴，“人为进行的删除，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啊......”
“那有什么方法是不会留下痕迹的么？”梁霄侧头看向刘季封。
刘季封盯着全息界面沉吟了一下，口中呢喃了一句，“有是有，但是不可能的啊！”
“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不可能的原因也应该思考进去。”陈旭也走了过来，尝试帮助两人转换下思路。
不知怎的，他此时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蒋帆的脸，像这种情况，蒋帆一定会提出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思路吧！
“确实有两种方法可以做到不在系统中留下任何痕迹，”刘季封听了陈旭的话之后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第一种方法是删除之后用舰长权限，也就是我的权限，抹除访问痕迹。”
“您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没有过任何操作......会不会有人盗用了您的权限？”梁霄追问着。
“这种操作方法如果不是我本人执行，就需要通过副舰长的一道确认操作，但诺厄现在在IES本部，地球的亚述尔城，时间不够......即使能够迅速突破我和诺厄这两重安全锁，也要经过普琳自己的确认才行......”
“嗯，”梁霄点点头，“确实很难，除非普琳会同意删除自己的指令，否则这一种方法是不可能的。”
“那另一种方法呢？”陈旭此时也觉得这件离奇的事件毫无头绪，“有没有可能？”
“另一种方法就没有任何的人为干预了，”刘季封撇了撇嘴，“系统的自删除，通常清理垃圾文件什么的，系统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冗余的痕迹文件。”
“自删除......”梁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您确定没有其他的方法不留下删除痕迹了么？”
“我确定。”刘季封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番讨论之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凭空消失的人工智能普琳，单不论这件事的离奇程度，就只看这件事对启明星号出航影响，就感觉很棘手——没有了总控人工智能，舰上人员休眠后的安全就无法保证。
况且恒星际间的航行不免会出现各种意外情况，没有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是不足以应对的......
“这样吧！”三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梁霄谁先打破了沉默，“现在月背基地和启明星号的现阶段工程进度还可以正常运行，先这样持续着保证进度不耽误，”
“您向IES本部发送下事故报告，我跟陈旭先返回地球，得到最终决定后，再看看怎么解决。”
刘季封听了之后，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只能先这样了，可是......”
“可是什么？”陈旭见刘季封犹犹豫豫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开发新的总控人工智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能延后起航时间......是最好的了。”刘季封轻叹了一声，厚着脸皮说出自己无法完成任务，实在是让他非常难受。
“启航时间是很早就定下来的了，这相当于ITER和IES对全人类的承诺，改变恐怕不太可能......”梁霄的此时的心中也很乱，提起“起航时间”这个词，更是让她的心中一阵悸痛......
“对了，”刘季封突然眼睛一亮，“ITER不是还有两个心智成熟的人工智能么？”
“哦！”陈旭也想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实在不行，可以抽调伊芙和希尔芙中的一个啊！这样就不会耽误进度了！”
“陈旭，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么？”梁霄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我是说......”
“嗨！好了，事不宜迟，二位抓紧时间返程吧！”刘季封见气氛不对，马上岔开话题，“我就在月背基地等着二位的消息了！”
梁霄和陈旭沉默着点了点头，三人尴尬地离开了舰桥，返回月背基地。
三人离开舰桥之后，刘季封忘记关闭的全息界面，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舰桥又恢复了平静......
